崔家没有分家一说,所有的祖产便都集中在了家主一人手中,其他的人若想搬出去随意,但却休想从家主手上分走一片砖瓦。
这规则虽然对旁系来说十分残忍,也不近人情。
可对家主嫡脉来说,却又是天大的丰赐。
果然,安宁伯府崔家便靠着这样一路披荆斩棘,从开国之初,走到了现在。
崔翎听得哑口无言,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在她看来,固守着祖产固然能够不分薄家族的财力,可是族中的子弟却也少了拼搏的精神,像族中多是三堂叔祖二堂叔这样好吃懒做混日子的人,没有收益,白白地养着,对祖产难道不是一个巨大的损耗?
要不然,安宁伯府的经济状况又怎么像现在这样拮据?
但有些话她是不能说的。
崔弘锦见崔翎不说话,以为她终于听懂了他的意思,便微叹一口气说道,“所以这家是不能分的,但若你父亲非要搬出去住,那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
他声音里带着深浓的疲倦,“只不过,五房搬出去以后,那院子可不会再给你们保留,很快就会有别的人过来占上,以后你们想要回来都不行了呢。”
以后的崔家会不会永远守护着祖宗的这条规矩,崔弘锦不知道,但是他早就下定了决心,不论有多么地艰难,崔家绝对不会在他手上变成散沙。
至于到了世子手里,或者大孙子手里,会怎样,那就不是他所操心的事了。
九泉之下,他只求见到了祖宗们,可以问心无愧地说,他尽力了,那样便好。
崔翎皱了皱眉,“祖父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转达给父亲,让他再考虑一下的。”
她没有想到,祖父竟然给了这样的意见。
要么留下来,受委屈,但是家里养着你们,孩子们出嫁都算公中的。
要么就搬走,过自己幸福自在的小日子,但家里就不再供给用度了,将来孩子们各自嫁娶,都与崔家无关。
崔翎倒不是觊觎着崔家公中那份钱,她只是为弟弟妹妹着想,若是有着安宁伯府的公子小姐的身份,将来无论做什么事都要简单很多。
眼下,崔弘锦将这个难题抛给了她自己。
而这,显然是她一个人没有办法做决定的,她需要去看崔成楷和安氏的意思,弟弟妹妹们虽然年纪小,可总也要听一下她们的意见。
崔弘锦见状点了点头,“从你当初肯挺身而出,主动请缨要嫁给袁五郎时,祖父就知道你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所以,这件事你可以好好想一想。”
他轻轻呼了口气,“崔家确实没有从前繁荣富贵了,可这不代表崔家就要倒了,瘦死的骆驼仍旧比马大,依附着这摇摇欲坠的大船,到底还有一线生路。可若是搬出去了无所依靠,那若是真的有一点风浪,可就要跌水里头的。”
崔翎没有答话,只是轻轻附身行了一礼,然后告辞出去。
一路上,木槿小声地问,“老伯爷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崔翎怔了怔,然后回答,“祖父是不想让五房搬出去的,他这是在威胁我啊,假若我建议父亲搬出去,那么以后和安宁伯府就只能当亲戚一样走动了,祖父是不允许父亲再打着安宁伯府的名义出去行事的。”
她叹了口气,“也罢,这难题还是交给父亲和母亲吧,毕竟日子将来是他们来过,我到底已经出嫁,不好由我来替他们做决定。”
崔翎这样说着,猛一不小心却觉得脚下绊到了什么东西,一个踉跄就摔倒下来。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昨夜又恰好下过雪,青石板路上结了霜冻,滑得很。
崔翎这样一摔,就滑出去老远,清楚地听到了有一声清脆的骨头裂开的声音。
她艰难地捧起自己的左手,眼泪汪汪地对着木槿说道,“疼!”
木槿连忙过去扶她,耳边却听到附近的小树林里一声女子清脆的“噗嗤”声,她转脸过去时,却又没有了声响。
她心里已经有数,但此时此刻却不是追究的时候,便连忙扶着崔翎问道,“是手掌吗?”
崔翎疼得眼泪直流,“是,我刚才撑了一下,左手的手掌好像骨折了,都有声音了。不过还好,腿脚腰身都没有别的问题。”
她抬起头来,问道,“手掌骨折了,是不是要正位?”
木槿连忙说道,“咱们也不懂,还是别乱折腾了。来,赶紧地回去五房,然后请个跌打大夫看看,包一包。”
她脚步匆忙,一边哄着崔翎,一边留心着地上。
果然不远处的青石板路上,她看到了刚才绊倒了崔翎的罪魁祸首,立刻便弯腰将那东西拾了起来。
傍晚微弱的光线下,一个乌色的木制匣子闪着诡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