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成楷微微怔了怔,似是在进行激烈的斗争。
过了良久,他终于抬头,眼神坚定地说道,“我也要搬出来住。”
继续住在安宁伯府中,虽有诸般好处,然有一点,却是不够自由。
寄人篱下,总是要看人眼色过日子的。
在经历过那么多事以后,崔成楷不想要再继续这样生活下去。
他曾失去过生命中最美好的,最刻骨铭心的,最撕心裂肺的,以为人生失去希望,充满晦暗。
然而,兜兜转转之后才发现,这世间仍有值得他珍惜的人和事物。
是时候该清醒过来,以自己的能力给妻儿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家了!
安氏却有些犹豫,“可翩姐儿已经九岁,再过几年就要说亲……”
顶着安宁伯府小姐的身份,论婚嫁,也要容易一些。
崔成楷抿了抿唇,沉声说道,“等我身子再好一点,便去想法子走个门路,我崔成楷年少时也曾得意过,就不信若有心重返仕途,就做不成一番事业!”
他是被先帝看好的辅国之才呢,如今,只需要一个机会,就能直上青云。
安宁伯的叔父?这称谓他不需要。
他要他的翩儿和翡儿将来顶着崔成楷女儿的名号嫁人,而不是安宁伯的堂妹。
崔翎的双眼不自觉湿润了,她又回想起年幼时那个意气飞扬的父亲。
他英俊,自信,眉眼之间流泻着光华。
而现在,那个才气逼人,骄傲的男人又回来了。
真好。
她含着眼泪微笑着点头,“父亲说要搬出来,那便搬出来吧。”
安氏也为崔成楷向来晦暗的脸上乍然露出的光彩惊了心,她不自觉点头,“我都听你的。”
崔家五房也要从安宁伯府上搬出来另立门户,这件事便就这样决定了。
到了晚间,五郎从安宁伯府回来,带回了崔谨的意思。
果然,和崔翎料想地不差,崔谨虽然坚持要分家,但却也不强行要求其他几房的叔父们搬离出府。
只是,将来各房一应供给,包括儿女嫁娶,各自院中房屋修缮,却都不归公中,需要自理。
四房的崔四老爷当即表示要搬出去,他甚至不在意到底能分到多少家产。
但其他几房却为了分到的田地屋契以及物件古董争得不可开交,二房和三房摆明了态度,是死也不会搬出安宁伯府的。
寄居在伯府的几房堂亲,倒还爽快一些,见有宽大的屋子分给他们,也还能拿到一些金银财帛,闹了一会儿也就消停了。
到底已经隔了好几代,舔着老脸寄居在伯府 ,虽然出外一时痛快,可以称自己是伯府的主子,可假的成不了真,人家一打听,便就知道是西贝货。
细细想来,所受到的好处有限得很,但却得一家人挤在那么点大的一个院落,日子过得拮据得很。
还要看人脸色。
倒不如拿了应该得的财物,搬去宽大的宅子,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反正若当真有点什么事,求到崔谨头上去,他又不能撒手不管,那样会被说凉薄。
那些堂亲权衡了一下利弊,大部分都爽快地决定搬了。
如今便只剩下了五房。
五郎因为是女婿,代岳父前来听话,不便当场发表意见,便没有表态。
崔谨感激五郎伸手相助过他几回,自然不会步步紧逼,反正五房搬或者不搬,都已经对大局没有了影响,各自扫门前雪,日子总算清净了下来。
五郎将分家的单子交给了崔成楷,“今儿请了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来拟这分家的单子,期间也有争吵,但最终还是做成了。”
他有些感慨,“诺大一个伯府,开国世勋,名门世家,竟只剩下了那点东西。”
五房的单子上,除了一座南街的老宅,便只有南庄几十亩良田,那些值钱的古董大多数都归了长房,剩下的也只有古籍珠玉值钱。
并崔谨变卖了一部分家产凑出来的现银,五房只分到了区区三千两银子。
若是换了普通百姓,三千两银子自然能够一辈子衣食无忧。
但五房怎么也是名门之后,一应用度花费总不能一下子就全部降下来,崔成楷看病也要花钱,谚哥儿进学也要花钱,将来翩姐儿和翡姐儿出嫁,也都要银子的。
五房拿到的这些,虽然可以度一时之困,可长远来说,还是太少了。
崔成楷看着这单子发了一会儿呆,但很快就又重新恢复了正常。
他苦笑着说道,“崔家人口繁多,五房还能分到这些,我已经知足了。”
抬手抚了抚那简单的几行小字,他叹了一声说道,“至少我们有落脚的宅子,稍稍修缮一番,再添些家用物什,买两个丫头婆子护院,三千两银子当也足够。”
至于以后的事,只端看他能否重振旗鼓,在朝中赢得一席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