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大殿的玉柱后,狂人看到眼前的情景简直惊住了。一个一头白发,长及脚踝的老头,与若千寒咫尺而立,两人表面上看上去异常的平静,然而,他们的瞳孔却闪现着刀光剑影绚烂指光。青香轻声道:“他就是普陀上先。”
狂人屏息凝气,仔细的端详着普陀上先,见他额头微微沁出细汗,不禁十分诧异,没有想到,若千寒一个后生小辈竟能与上先抗衡?若千寒的惑世美瞳微微虚眯,瞳孔内的漫天飞雪如樱花一般灿烂,而普陀上先的瞳孔里,闪现着一股浓浓的黑烟,那黑烟如红尘翻滚,即刻要淹没了漫天的飞雪一般。随即,若千寒换了一招凤舞九天,顿时漫天飞雪幻化成无数红绫,从天而降,红绫旋转飞跃,以风卷残云之势扫去漫天的黑烟。上先只得另出新招,一把紫焰火轰然烧掉漫天红绫。他二人僵持许久,瞳孔里的刀光剑影,愈演愈烈。不过,始终分不出胜负。
二人终于停止斗法,转为顶级神术神算指的测算。上先道:“你我同是紫莲神力,既然分不出高低,何不比比神算指,我很想知道玄冥与我,究竟谁能掌握谁的命运?”
若千寒瞳孔恢复空灵。对于上先的提议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反而是元尊神王,极力赞成道:“神算指能测算人的过往今生,而且赢者能篡改输者的命运。玄冥尊为帝宫主人,却偏颇玉女,枉顾王法。愿上先施展神算指,消去玄冥神帝头衔,赐他凡人身份。”
狂人闻言,脸色霎时变了。她没有想过。普陀上先竟然要跟若千寒比试神算指,而且她第一次全面了解了神算指的功效,原来它可以篡改人的命运?
若千寒却气定神闲,道:“奉陪到底。”
普陀上先若有深意的瞥了一眼无缺,无缺似笑非笑,面色恬静。
元尊神王又道,“既然是比神算指,算我一个。哼,我要彻头彻尾的改变玄冥的命运,我要你生不如死,猪狗不如。”
狂人嘴角抽了抽,他们合纵欺负玄冥公子,真是不知廉耻。狂人气急败坏,思及若千寒对她护佑有佳,而他如今面临劫难,赛狂人再也不能袖手旁观了。
狂人想出去,青香却拉住她,道:“不可莽撞,看看再说。”青香力道无穷,狂人顿时如囚牢笼脱不开身,只得愤愤然的罢休。
适才被若千寒打败的神王们纷纷站出来,他们试图通过神算指雪洗前耻。而且元尊神王怒斥绡梦公子,“愣着干什么,还不一起来帮忙?”
无忧神王也怒斥无忧公子,“无忧,过来。”
夜冥神王也命令无缺公子,“无缺,你也过来。”
无缺面露难色,道:“父王,我乃废柴一枚,何必滥竽充数?”
夜冥神王狠狠的瞪了眼无缺,却不再强求。
普陀上先款款走近若千寒,和颜悦色道:“玄冥你自幼失双亲,无人管束你,你有些玩世不恭本也不伤大雅,可是今日你却枉顾王法,包庇罪女,普陀我帮不了你。唉。”
若千寒冷嗤,真是天洲最虚伪的慈悲家。若不是他指定的那些不公道王法,他怎会痛失双亲?若千寒尽力让自己表现得宽容大度,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你们来吧。我若千寒的命运,我自己做主。想篡改我的命运,就看你们有没有那本事。”
上先无奈,举起右手,五根手指顷刻间灵活的抛,洒,旋转……神王们也开始举起右手,几十根手指如巨大的算盘,拨动着人的命格……绡梦公子见状,迟疑了一瞬,终于举起右手……而无忧公子,迟疑,犹豫,望着瞪着自己的父王,再看看宠辱不惊的若千寒,也无奈的举起了右手。
若千寒定定的站在那里,如被宰割的羔羊。只是,他脸上挂着诡谲的笑庵,那笑庵令他绝色的容颜生动起来,令人望一眼便坠落。
赛狂人,莫名其妙的开始生疼。她在着急,在愤怒,在担忧……可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她以为。她这辈子只有恨没有爱,她不会为谁心伤,不会为谁叹息。可是,她似乎做不到那么绝情。
狂人想明白了,只因为若千寒是因她遭遇劫难,她无情但不是白眼狼,她感动他的帮助,仅仅是感激而已,仅此而已。
合纵队伍测算了许久,他们每个人都想读出若千寒的命运,因为这关系这玄冥宫的浮沉,也关系着其他帝宫的浮沉。与其说他们是为打抱不平而来倒不如说他们是为探虚实而来。每个帝宫都不希望自己被神算指篡改命运,这就需要他们看清实力,依附绝对的强者才行。
然而,这合纵队伍测算了半天,才估摸着寻了门道,研究透彻了若千寒的过去。就在他们得意的相视一眼时,若千寒脸上的笑庵一转诡谲,阴险邪恶。他忽然霸道十足的伸出右手,五指如琴弦上的精灵,舞出了世上最霸气的最魅惑的最深奥难懂的舞蹈。普陀上先神色不宁,若千寒的强势介入,令他们的神算指一时间方寸大乱,若千寒若一尾势不可挡的蛟龙,舞出它的十八般武艺,在纷繁乱世中杀出自己的通天大道。为求自保,无忧神王率先败下阵来。他心里清楚。若是他苦撑下去,指不定某个瞬间他的华丽人生就被玄冥篡改,也许他会一无所有,不管怎么样,他不敢拿无忧宫的命运去做赌注。
无忧公子在父亲的暗示下也故意败下阵去。元尊神王顿觉力不从心,却又不甘心侄子多情被玄冥如此欺负。因此苦苦硬撑。绡梦公子见父王勉强撑之,也只得苦撑着。夜冥神王却面色不惊,他只是将目光移向儿子无缺公子,普陀上先大汗淋漓,他们各自都有些吃力的表现。
反观若千寒,面容含春,神色安宁,只是偶尔的,将恶狠狠的目光投向别处,譬如,大殿的玉柱。
赛狂人不禁打了个寒战,心道:“这么危及时刻还有闲功夫管我们。”狂人观局势,觉得若千寒胜券在握,这时关心自己的命运了。拉着青香道:“我们走吧。若是公子发现了我们,我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青香却拽着狂人的手,压低嗓音道:“不对。夜冥神王没有罢手,他神色有异,也看不出他的慌张。你看连当事人绡梦宫都慌了,无缺宫却面色不惊,这是为何?”
狂人的脚步悬在半空,她比青香更加敏锐,睿智。颤巍巍的问:“你说,公子能不能对付两朵紫阶王莲?”
青香诧异,“紫阶王莲是神族最高法力的象征。若是两朵紫阶王莲联手,那威力不堪设想。”
狂人忽然调转头,目光聚焦在无缺公子身上。青香提出的疑难,答案只有一个,因为夜冥神王知道儿子是伪废材关键时刻必然出手助他,是以才能面色不惊。无缺,若真是伪废材的话,难道他真的是其中一朵紫阶王莲的主人?
此时,夜冥神王强势命令儿子,“无缺,还愣着做什么?难道你想为父的命运被篡改吗?”
无缺为难之极,道:“父王,我废柴一枚,即使帮你也不能起大的功效,父王为何不脱身而出?”
“混账,大丈夫岂能半途而废?”
无缺陷入了挣扎中。
夜冥神王怒吼道:“无缺……你要我跟你断绝父子关系吗?”
无缺梗塞,“父王……”无缺的手,终于慢慢的举起来。他美丽的纱衣,向下滑落露出冰肌般诱惑的手臂。
赛狂人见势不妙,忽然一个筋斗滚了出去,大喝一声,“无缺,看剑。”
一把巨大的归宗剑,如闪电般横到无缺的脖子前,狂人身影一纵,飞身过去握住剑柄,然后施展各式拳法,只求缠住无缺,不能让他插手。
若千寒看到赛狂人,眉头一皱,十分不悦。这死丫头从来就没有听过他半句话,真令人伤脑筋。
无缺见到狂人,浑身一震,有丝失神。元尊神王喊到:“无缺,是不是见了美女舍不得出手了?”
无缺爱美女,众所周知。无缺羞赧一笑,道:“是啊,这花一般的姑娘,我可怎么下得了手?”
狂人心中同样困惑,无缺若是紫阶王莲,会不会就是她要找的那一个人?为试探他,狂人忽然施展死亡之魂的众师哥的拿手好戏,无缺惊在心里,这丫头来天洲不久,吃了不少苦头,莫非就是为了这个?
无缺只躲不攻,一边戏谑道:“龙玉女,你欺负人。我又不比绡梦无忧,个个法力高强,我只是一个废柴,你何苦苦苦相逼?你若不住手,我就要用宝物降伏你了。”
若千寒一心挂在狂人身上,故已经无心读懂上先他们的命格。只是出一份力与他们僵持着。这时夜冥神王道:“无缺,我命令你杀了这个丫头。”
无缺望着狂人,他的瞳子泛着一股清冷的类似星光的光芒。赛狂人与他纠缠数招,无缺却跟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就是不出招。神王们十分愤怒,元尊神王怒道:“无缺虽然武技不精,可是不至于连个凡女都对付不了吧!”
夜冥神王冷哼一声吩咐儿子道:“无缺,听见没有,我叫你杀了她。”
若千寒的天籁之音却从空中响起“敢伤我的人,无缺,你试试。”
“杀了她……
”你敢……“”
若千寒与夜冥神王怒视着对方,若千寒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你们几个人的命格,我早已读出来了。若是你的儿子伤了我的玉女半根汗毛,我即刻让你们一无所有。”
夜冥神王道:“玄冥,你太狂妄自大了。你可别忘记了,天洲不止那么一两朵紫阶王莲。若是两朵王莲联手攻击与你,你说输赢该怎么评定呢?”
若千寒望着无缺,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惶恐。狂人的命运,在无缺手心,这才是他唯一惶恐的理由。
普陀上先忽然开口,“罢了,无缺舍不得下手,这恶人还是我来当吧。”普陀上先忽然一道紫色指光袭击狂人,若千寒顿时傻眼。他不能接受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不能接受狂人被上先伤害的事实。震惊,惶恐,无边的袭击着他。狂人,狂人……
狂人瞪大瞳孔,等待着死亡的裁决。偏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祈长的身影扑过来,将狂人狠狠一推,狂人重重的落到远处。而那个扑过来的人,被指光击中,如遭天谴,整个身子被闪电轰雷霹击,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他的绝美无暇的身体,就那么痛苦的蜷缩成一团。
“无缺公子……”狂人惊愕的望着这一幕,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救她的人是无缺公子,这是为何?
普陀上先见到若千寒分散精力,全神贯注留意着赛狂人的安危,忽然嘴角撇出一抹奸狞的笑容,左手倾尽权力,施展出一招神的旨意,若千寒一个不备,当即口吐鲜血。等他回过神来对付上先时,却发现上先又戴上了慈悲的面具,慈悲道:“今日本是讨伐公道,不曾想两位神帝却因此受伤。我看这事到此为止,莫再添杀戮了。玄冥,今日我伤你,权当是给绡梦宫一个台阶下,你就赐多情一颗还魂丹,你的玉女。绡梦宫也不再追究了,你看如何?”
赛狂人青香一个箭步冲上去,“公子!”
夜冥神王也奔赴儿子身边,“无缺,你没事吧!”奈何无缺一眸子宠溺的望着赛狂人,无缺忽然释然笑道:“我没事。”神王却哼哼唧唧,“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若千寒虽然受伤,可是鹰一般锐利的眸子却锁在无缺的脸上,无缺那释然的表情尽数落在他的眼眸。赛狂人留意到若千寒的目光停留在无缺身上,狂人也禁不住多看了无缺几眼,无缺替她挡这一灾难,狂人心存感激。若不是他相救,以上先的摧毁性仙术势必令狂人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若千寒忽然低低的命令赛狂人,“扶我起来。”
赛狂人又将注意力转移到若千寒身上,与青香一起将若千寒搀扶起来,几个人离开大殿的时候,无缺的目光如止水一般平静。若千寒一走,讨伐队伍留在这儿便没有多大的意义,于是纷纷离开。
刚走出玄冥宫,花美男见到夜冥神王搀扶着公子蹒跚走来,不禁一怔,赶紧奔上去一探究竟。“公子,怎么会这样?”花美男的诧异一点不奇怪,人人都没有受伤,唯独公子受伤,若是不了解公子的人,也许会觉得他受伤合情合理,谁叫他修为武技最差劲,不能自保。可是花美男了解自己的主人,他可是名副其实的伪废材啊!怎么可能会受伤呢!
元尊神王白了眼无缺,因为嫉恨他替罪女挡灾,遂脸色也不好看。冷冷道:“你家公子平日里不学无术,受点伤算什么。没丢掉性命是他命大。”
花美男气呼呼道,“你……”无缺趁势拉住他,虚弱道:“美男,送我回去。”
花美男搀扶着无缺,狠瞪了眼元尊神王,然后离去。
刚回到无缺宫,夜冥神王一个巴掌,狠历的打在无缺脸上。无缺本来受伤身体孱弱,被神王这一巴掌打的晕头转向,整个身体飞出好远。无缺觉得自己如一片离了根的落叶一般,在空中坠落,找不到方向。
夜冥神王气愤难当,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俯视着不成器的儿子,怒吼道:“你这个忤逆子。今日你明明可以趁势杀了那个女人的,你为什么不动手?你不但不动手,你还帮她挡了一招?那可是上先的”神的旨意“,那是摧毁力最强的仙术,你就不怕你这身子骨被摧毁掉吗?”
无缺拭去嘴角的血迹,笑得凄苦,绝望。“父王息怒,儿子糊涂。”
“糊涂?哼,你瞧瞧你那双不知悔悟的眼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心疼她,你要保护她,哪怕是与上先为敌,你也会义无反顾的做出这样愚蠢的决定,是不是?”
无缺陷入了沉默。神王咆哮累了,仰头痛哭流涕,“天啊,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武逆的儿子?你不顾无缺宫的未来,你不配做我的儿子。”
无缺躺在地上,任凭眼泪横飞。如果可以,他宁愿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不要被王裔身份束缚,他要自由。
夜冥神王最后瞥了眼无缺,似乎是对儿子绝望透顶,所以连说话都懒得用力了,淡淡道:“我不管你在想什么,你就是什么都不愿意做,起码有一件事,你必须听我的。那就是你和圣女的婚事。若是你胆敢把这事也搅黄了,你就别回无缺宫。”
夜冥神王愤然离去。花美男冲冲赶来,看到公子躺在地上,嘴角是血,鼻孔渗血,甚至身上也血迹斑斑,那触目惊心的伤痕累累却抵不过公子一个绝望的眼神令人心酸,花美男忽然就流泪了。“公子……”
“这是我的选择,我绝不后悔。”无缺惨烈笑道。
花美男跪在公子身前,有丝愤怒,“公子,我真想大开杀戒,所有伤害公子的人,我都想让他们也尝尝公子心底的痛苦。”
无缺却似乎没有听见美男的话,只是自言自语道:“今天,狂儿差点就没了。”
花美男一怔,柔声道:“有公子在,她不会有事的。”
无缺一脸心悸,后怕道:“她若没了,我便不会委曲求全了。”
花美男道:“公子为她而活,可是她却不知道。公子心里惦记着她,为何却不愿与她相认?”
“她不能接近我,因为,我是她的梦魇。”无缺忽然笑了,笑出了晶莹剔透的泪珠。
玄冥宫。赛狂人将若千寒搀扶上床后,转身欲走,却被若千寒的手抓住。“狂儿……”
狂人一怔,若千寒还是第一次这么温柔的喊她的名字。可是等她转头应他时,却发现若千寒脸色苍白,抓住她得手也蓦地无力的松开了。狂人顿觉惶恐,紧张呼叫道:“公子,公子……”
若千寒的表情非常痛苦,这时青香打水进来,看到公子的痛苦表情立时惊慌道:“不好了。公子是被普陀老儿所伤,只怕没有仙丹药物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
狂人虽然担忧,却不解其中利害关系,因此困惑的问:“到哪里去找仙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