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千寒快步如飞,赛狂人却在后面拖拖拉拉,她有些纠结,还要不要死皮赖脸的跟着他?毕竟若千寒如今知道她已经缺失部分记忆,而且动若玄冥的他应该知道他们之间彼此的情愫就跟陌生人无异,他不会再留恋一个没有安陌雪的记忆的赛狂人了吧?
可是,一想到那枯藤,狂人又是在禁不起诱惑。她无论如何得去一趟寂老先宫,若是不着他,她可能几辈子都去不了。所以,先还是装傻充愣的跟着他,反正彼此之间不是心照不宣吗?那跟着他暂时不会太尴尬。
终于,两个人沉默不语,走了一天,御风飞行了一天,累的狂人苦不堪言时,终于找到了寂老先宫。看到一派颓废荒芜的断壁残垣,若千寒驻足,似乎有些忧伤。
曾经辉煌一时的宫殿,也经不起岁月的蹉跎,逐渐被风化,长满青苔。寂老上先一去,没有法力笼罩的宫殿,也跟凡界的建筑一样脆弱。
狂人望着满地的杂草,小心翼翼的朝前面走去。若千寒远远的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才淡下的疼痛又开始搅上来。他是如此的心爱这个落入凡尘的女子,可是她,却不再属于他。一想到这个,他就异常难受。心里顿时灰蒙蒙的。
狂人走了好长一段路,回头喊到:“若千寒,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们是不是白来了一趟?”
若千寒飞身过去,站在狂人对面,狂人怔怔的望着他。她蓦地觉得若千寒眉际的抑郁加深了。眼底深处有挥之不去的忧伤。狂人忽然有些内疚,不好意思的将头扭到另一边。
她不是要故意伤害他的。她是凡人,凡人一旦投胎转世,喝过孟婆汤后不就是一个全新的人生吗?所以,她也有她的人生,与安陌雪无关的人生。
若千寒淡淡的问:“找到苦情藤了吗?”
赛狂人指着前面的缠绕在贴梗海棠树上的枯藤,道:“你看。”
枯藤紧紧的绕在海棠上,仿佛一个八爪鱼的孩子紧紧的依附着自己的父母般。若千寒挪步过去,站在枯藤树前,却惊喜的发现枯藤树竟然绽放新叶。他小心翼翼的摘取一片树叶,拿在眼前仔细打量着,所有所思的模样。
赛狂人也跟了过去,看到枯藤树上的叶片也十分惊喜,道:“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在亚父的岛上看见这个苦情藤。它都不会发芽,所以我以为它是死的。”
若千寒道:“它不但会发芽,还会开花结果的。”
狂人疑惑不已,她虽然是女子,可是对花花草草却毫无钟情。反倒是若千寒和亚父这样伟岸英俊的男儿竟然对这毫无显眼的枯藤爱不释手。难道这枯藤有什么奇异的地方吗?
若千寒看到狂人不谙世事的眼神,不觉苦笑,看来她却是失忆了。连象征着他们的爱情的苦情藤也会忘的一干二净。若千寒道:“苦情藤若是开了花结了果,便会成就一段看似最不可能的爱情神话。”
狂人呢喃,“成就一段最不可能的爱情?”狂人有人界的思想,她觉得只要相爱,必然相守。世界的爱情,没什么不可能的。
可是若千寒却抛了她,独自怅然的向前走去。狂人看着枯藤,心里直犯嘀咕,“寂老先宫有枯藤,亚父也有种苦情藤,这两者之间是巧合还是亚父可能来过寂老宫?”
若千寒向宫殿的断壁残垣深处走去,站在破烂的砖瓦堆里,忽然拂袖一挥,所有的断壁残垣如飞沙走石般飞起来,狂人被这劲风袭击,一个颲趗,然后呆呆的望着若千寒。只见若千寒挥舞衣袖,断壁残垣很快各就各位,它们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宫殿的雏形便显露出来。
又过了一些时候,宫殿终于重新被塑造起来。只是青苔密布,灰尘掩埋,若千寒再大手一挥,所有的尘埃都被剥去,宫殿的光洁无暇显露出来。琼楼玉宇,真是人间仙境。
狂人震惊万分,此刻她站在宫殿外的花团锦簇中,而若千寒威风凛凛的站在宫殿外的高高台阶上,俯视着赛狂人。冷声命令道:“还不进来?”
狂人噢了一声。赶紧飞奔上前,随着若千寒走进了寂老宫的里面。
宫殿气势恢宏,可惜四处无人,再美的景色也无人问津。狂人感到遗憾。想着若是他们二人离开后这美丽的宫殿不过是昙花一现,又将恢复如昔,心里就百般不是滋味。
“寂仙婆婆,出来吧!”若千寒忽然扯开喉咙喊到。狂人惊奇的四下张望,弱弱的问:“这里有人吗?”
“没人。都死光了。”若千寒没有好气的回答道。
狂人瞪着他,“小气。”失忆又不是她的错,他以为她愿意吗?
若千寒惊愕的睨着她,懒得跟她解释。他生气是因为寂仙婆婆不出来,刚才那负气的话又不是对她说的,是对寂仙婆婆说的。
“瞧瞧这德行,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不改,还是那么令人讨厌。”一把苍老沙哑的声音突兀的从狂人背后冒出来。狂人一个冰激凌,这声音,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狂人急速转身,当她看见面前的老婆婆时,不禁傻眼。她,怎么和死亡之魂的那个神秘的老婆婆长得一模一样?除却装束不同外。
老婆婆漠视赛狂人的存在,径直走近若千寒,奚落道:“都死光了你嚷嚷什么?还跟孩子一样没大没小。”
若千寒咧嘴一笑,“寂仙婆婆貌似不欢迎我们嘛,既然这样,狂人我们走。”一副作势要走的样子。
寂仙婆婆白了他一眼,训斥道:“别捉弄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通透着呢,是我求你们来得,怎么舍得让你们走,是不是?”
若千寒这才正儿八经道:“没有想到寂老宫会变成这样。寂仙婆婆,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那么聪明,法力那么高强。怎么,你也算不出寂老宫发生的事?”
若千寒摇摇头。谦虚道:“论聪慧睿智,我怎么抵得过寂老上先呢。”
寂仙婆婆不满,“你还叫他寂老上先?不打算改口吗?”
若千寒悄无声息的转移了话题,瞄了一眼还在发呆的赛狂人,然后冷着脸问寂仙婆婆,“你故意让青香将枯藤交给她,找她来所谓何事?”
寂仙婆婆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赛狂人身上,别有深意的问:“怎么了,孩子,不认识我了?”
赛狂人就更加确信她是死亡之魂里的那个婆婆了。狂人望着她,难得保持冷静,问:“是你故意引我来的?”
寂仙婆婆十分不满的崛起嘴巴道:“瞧你,还是那么冷漠无情,跟顾倾城一模一样。”
狂人沉着脸,十分不悦。她觉得自己的命运被摆布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孤苦无依的人,如今不但知道九师哥还活着,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怪婆婆竟然也活着,那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就跟白痴一样被人摆布呢?
若千寒也沉着脸,他也十分不满,赛狂人的前世今生经历了多少逆转,为什么他这个最重要的人却毫不知情?
寂仙婆婆望着他们,叹了口气,道:“跟我来吧。”
狂人和若千寒负气的跟了进去。寂仙婆婆领着他二人,一直穿过金銮殿,步入后宫时,寂仙婆婆却钻进了一片密集的枯藤林里,若千寒忽然拉着狂人的手跟着穿了过去。里面是黑漆漆一片,狂人惧怕黑暗,始终不敢放开若千寒的手。若千寒感应到她的恐惧,忽然伸手,掌心便燃起一团火来
寂仙婆婆回头,啧啧道:“瞧你,没有这么惯人的。她必须面对黎明前的黑夜。是漫长了一点,但是总会过去的,不是吗?”
狂人觉得寂仙婆婆说的话含有其它意思。若千寒却道:“有我在,就没有黑暗。”似乎在安慰赛狂人。
寂仙婆婆咯咯笑起来,“你就是霸道。”
几个人穿过长长的隧道,狂人觉得有熟悉感。从纽约城市进入死亡之魂的通道系统,似乎也和这个隧道的结构相同。狂人顿时放开脚步,她一快起来,整个队伍就快起来了。
寂仙婆婆走在前面,她的面色愈来愈苍白,步态愈来愈蹒跚。若千寒似乎看出了一丝不对劲,关心的问道:“寂仙婆婆,你怎么了?”
寂仙婆婆嘘了声,压低嗓音道:“别说话。利用你的头脑,孩子,好好的想这件事。”
若千寒更觉蹊跷,忽然放开狂人快步走到寂仙婆婆面前,却惊悚的发现,婆婆的面容就跟碎了的玻璃片一般支离破碎,血迹从碎片裂缝处渗透出来,看着委实骇人。狂人也觉不对,一个箭步奔了上去,可是若千寒却眼疾手快,忽然一个旋转将狂人抱住,道:“你别过去。”
就在那一瞬间,寂仙婆婆忽然化成一堆脓水……若千寒赶紧捂住狂人的眼睛,然后一挥手,那堆脓水便化成一缕香烟离去。
若千寒慢慢放开手,狂人睁着铜铃般的大眼睛,仿佛受了惊吓般。其实不感到恐惧,她是吃惊,为什么看到寂仙婆婆的死亡方式后,她脑海里就想起了众位师哥的死法?
她曾努力的试图去寻找师哥们的死状,可是亚父阻挠了她。难道,他们也跟婆婆一样,死的如此不堪入目?狂人忽然就落下泪来。
若千寒望着她,还是第一次看她哭泣。心疼,无比。
“她……怎么忽然就……”狂人哽咽道。
若千寒解释道:“寂仙婆婆应该是遭遇了天谴。她可能要带我们去做一件她不该带我们去做的事,所以受了天神的惩罚。狂人你不必伤心,我想这是寂仙婆婆的选择吧。她在也不愿一个人孤独的活在世上,所以选择了这样的死法。我们能为她做的,就是找到她想告诉我们的事……以慰她在天之灵吧。”
狂人难过的点点头,若千寒望着她,为她拭去泪珠,感慨万千道:“归宗剑刺伤你的时候也没有见你这么难过。”
狂人苦笑,她再坚强,心里也有个跨不过的坎。那就是众师哥都死了她活着这件事。亚父口口声声说,他们死,死得其所。可是她却没有资格死,因为他们都是为她而死。想着师哥们也是如寂仙婆婆这般的不堪入目的死状,狂人心里悲凉不已。
若千寒却很快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让她抽离了悲伤的情绪。“寂仙婆婆一定是要带我们去一个地方,狂人,你振作点,或许很快我们就能解开心里的疑惑了。”
狂人顿时忘却忧伤,坚韧道:“走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隧道里摸索了一阵,因狂人怕黑,若千寒用指光凝聚成神火,让神火始终飘浮在他们前面,为他们带路。
狂人有些不解的咨询若千寒,“寂仙婆婆为什么不在临死前告诉我们所有秘密的真相?”
若千寒淡淡然道:“她想说,但是她说不出来。”
狂人咀嚼道:“想说又说不出来?这不是和亚父一样嘛。我的亚父临死前原本也是要告诉我什么的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只稀里糊涂的说了一半他便走了。”狂人感慨道。
若千寒忽然十分温柔起来,解释道:“狂儿,他们中了神咒。中了神咒的人,是不能说出这个秘密的,否则会遭遇天谴。”
“神咒?”狂人惊呼起来,摇着头,“那是什么?”
若千寒道:“在天洲,传闻有一种职业叫仙巫师,其实就是凡界的巫师,但是天洲的巫师可以对人下咒,被施咒的人便永不能说出被咒封印的秘密。”
狂人困惑不已,“难道仙巫比上先还厉害吗?”
若千寒微怔,道:“这也是我困惑的地方。天洲的仙巫其实只是一个并不高层的职业。怎么可能有仙巫有能力用符咒封印住寂老宫的人呢?”
狂人扁扁嘴,既然若千寒这么聪明的人都想不出答案,她这样的极品懒人就不需浪费精力做无用功了。于是二人忽然就停止了讨论,空气里又安静了起来。
继续往前,竟然出现一丝黄色的光亮。若千寒灭了神火,与狂人加快步伐奔去。狭窄的隧道忽然被一道石门封闭,若千寒皱眉,试图推门,奈何门却纹丝不动。
狂人瞪着他,道:“怎么,连你也打不开?”
若千寒没有好气道:“我又不是万能的。”
“你不是神帝吗?”狂人却坚持自己偏激的认知。
若千寒更没有好气了,“我要是无所不能就不会被你个丫头片子糊弄的团团转。”
狂人小声道:“我没糊弄你,不过就是隐瞒一部分事实而已。别那么小气,大不了我替安陌雪还你个人情债,总行了吧?”
“那你预备怎么还?以身相许?”若千寒戏谑的问。
狂人囧起来,羞赧道:“除了这个,其他的都可以。”
“除了这个,其它的我都不稀罕。”若千寒却也十分犯倔。
狂人吊儿郎当起来,“那算了,等我们达成一致意见的时候我再还你吧。”
若千寒没有再理睬她,而是聚精会神的思考着如何打开这道石门。良久后转头问狂人,“你有办法吗?”看来他是束手无策了。
狂人推开他,“我试试。”将石门每个角落打量个遍。然后忽然想起了自己被亚父关在藏书阁里的十年光阴。要出来只得靠意念。如此一想,狂人又大摇大摆的退到若千寒身后,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居高临下道:“试试你的意念吧。”
若千寒瞪着她,死丫头敢命令她做事。这风格可是见他大开眼界。胆子可真够大的。
若千寒闭上眼,忽然石门轰然炸开,狂人骄傲自满道:“瞧,我说得对吧。”又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若千寒哭笑不得,尾随其后。
石门内是另一番光景。诺大的石洞,堪称洞府,空间开阔,材质白如玉,叫人大开眼界。只是,洞府的正上方,却立着许多石碑……狂人走进去,数起来,“一,二,三,四……十一,十二,十三……”狂人蓦地傻眼,为什么是十三?而且,十三张石碑的背后,是一张巨大的石碑,其长宽是这些小石碑的若干倍。狂人顿时觉得全身透心凉,这个,太诡异了吧?
她们死亡之魂的师哥们,加上她不多不少就十三个人。而且他们的亚父,也已经仙逝。莫非这些石碑,是他们的。
可是这些石碑,上面没有雕刻任何文字。
若千寒站在第一张石碑前,所有所思的望着石碑,狂人惊奇不已,不就是一张无字碑,他也能看那么久?狂人好奇的走过去,却发现石碑上不知何时已经浮现出字体……
狂人小孩子般望着若千寒,哀求道:“能告诉我这上面写什么了吗?”
若千寒望着她,目光诧异。“你忘记的东西不少啊!”挖苦道。
狂人咂咂嘴道:“我本来就是凡人,投胎转世喝了孟婆汤原本就该将前世望得一干二净好重新做人。可是亚父却偏偏保留了我部分记忆,让我活的太多面性了。我是背叛爱情的安陌雪,也是冷酷无情的男子顾倾城,更是为恨而来的赛狂人。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我是谁,所以你别那么小气,忘记安陌雪吧!活的洒脱一点,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