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天,黑的早,司徒谨走后,绿萝也让外院的婆子送了热水进来,主仆二人洗漱之后都在房间窝着,一个看书,一个绣花,倒也自得其乐。
只是,不多时,外院有了喧哗。
“承徽,花园洒扫宫女秋晚求见,说是您让她送花样子过来。”有侍女恭敬的禀报声传来。
“绿萝姑娘,您昨日说奴婢手帕上的绣花很别致,让奴婢送来给承徽娘娘挑选。”一道细细的声音在院外响起,带着不明显的焦灼。
主仆两面面相觑,说她要花样子,她连针都不摸的人,不过,此女竟然知道绿萝的名字,定然有所求,她冲绿萝点点头。
“秋晚是吧,是有这回事,你先进来吧。”绿萝扬声喊道。
“奴婢拜见承徽娘娘。”上面着鹅黄色夹袄,下面是淡紫色挑线裙子的女子盈盈跪到在地上,随即从怀里拿出一叠花样子。
“给我瞧瞧吧。”她挥手让跟进来的婆子退下去,再接过晚秋手中的花样子,貌似仔细地看了看,说道:“不错,都很好看,你有心了。”
“娘娘喜欢就好。”晚秋瞥见那婆子退出院子,忙抬起头,低声道:“承徽娘娘,大公子出事了。”
“怎么出事了?”她心一紧,温润的声线陡然压抑。
“具体奴婢也不清楚,明辉院的清儿让奴婢来求承徽帮忙。”她曾经受过先太子妃恩惠,自然对大公子也爱屋及乌,只是奈何人微言轻,平日里帮不上什么忙,想到这里眼中也露出一丝焦灼:“只是,清儿来的时候,眼睛已经哭肿了。”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让绿萝包了块碎银子送她出去。
“秋晚,我们承徽说了,这次可多亏了你,她给太后做抹额的花样总算定下来了。”绿萝送了秋晚出门,不经意地道。
“能帮上承徽的忙,是奴婢的福气。”秋晚恭敬说着,这才告退离开。
“绿萝。我要去明辉院一趟。”绿萝关上院门一进屋,她就低声说道。
“姑娘,你疯了不成,大晚上的你到处乱跑,还是去看大公子,被人瞧见怎么办,别人可都以为你和大公子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绿萝吓得心惊肉跳,忙劝自家姑娘打消这个念头:“再说,那个秋晚说几句,谁知道是真是假?”
“应该是真的,阿谨身边是有一个叫清儿的小侍女一直在照顾他,而且你也说了,别人都不知道我和他认识,就算要下套也不会用他来做饵。”她皱眉,心里有不踏实的感觉,那个秋晚脸上的焦灼也做不得假。
“可是……”绿萝咬着唇,她还是不想自家姑娘冒险。
“好了绿萝,阿谨到底还要叫我一声姐姐,我知道他有难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不了心里这关,你放心,我会小心的,不会有人发现,阿谨每日来不也没被人发现么,我好歹是他师父还要更厉害一点。”她说着,随手把散开的发丝拢成一束,悄然顺着矮墙爬出去,按着记忆中明辉院的位置赶去。
“苏承徽。”明辉院门口,清儿正焦急地翘首盼望,见到她的身影,小小的丫头忍不住又流出眼泪,迎上前:“您可来了,大公子他……”
大门推开,司徒谨的样子暴露在他面前。
他瘫坐在地上,发髻散乱,衣服上脸上都是血污,猩红未退的眼底还残留着一缕杀气,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让一直伺候他的清儿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阿谨。”她忍不住叫了一声。“姐姐。”像是被惊吓到般,他脸上的杀气如流水般褪去,看着只披了一件曲裾长袍缓缓进来的她,整个人吓得脑中一片空白。
“清儿,你去烧水准备沐浴用的东西。”她对着身边的清儿吩咐,见她点头去了,这才蹲下身,直直地看着已经吓傻了的司徒谨。
“人是你杀的?”她看了眼被砸的血肉模糊的尸体,冷静地问。
“是。”他张了张嘴,艰难地道,昏暗的天色中,他黑沉沉的眸里抑制不住的凄惶之色。
“亲自动的手?”看着眼前血肉横飞的场面,她清丽绝伦的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却足以把他打入地狱。
“是。”他唇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一颗心在没有尽头的深渊里下沉,一直下沉。
她已经厌弃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