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凉凉的,吹在人脸上,沁人心脾,在书房呆了整整一天的裴相被这风一吹,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他看着走在身旁的萧侯,忍了又忍,终于在两人分叉的路口,开口出声:“萧兄请留步。”
“裴兄可有事?”萧侯顿住了脚步,微微一笑,客气的道。
“萧兄是爽快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直说吧,我两如今在王爷麾下,同王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观王爷行事,锐意进取,又锋芒毕露,长此以往,恐生事端。”裴相斟酌了片刻,喃喃低语道。
“但也只有如王爷这般,才能给波澜不兴的河南带来冲击,裴兄且看,自打王爷来了,河南一日日欣欣向荣,这不是很好么?”萧侯摸了摸胡须,笑呵呵道。
“萧兄何苦拿话堵我,我自然是知道王爷一心为河南,可也因为这样,做人臣子的,才忍不住为主公多担几分心,因着为了一项项有利河南的措施,如今王爷已经可以说是满朝中皆敌了,王爷再厉害,毕竟也是独木难支,京中没有人帮,这可如何是好?”裴相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对于萧侯散漫的态度,也有些不悦起来。
“裴兄你是关心则乱,你没看见,那位护王爷护得这么紧么,有那位护着,满朝谁敢为敌,谁敢争锋?”萧侯听出了他的不悦,对于为了王爷如此焦急的裴相,又多了一分好感,压低了声音,认真道。
“可帝王的宠爱,又怎么能依靠呢,若是皇上以后反悔,觉得是王爷鼓动他搬空了库房,那时又该如何?”裴相并没有被说服,依旧忧心忡忡。
皇上如今宠爱王爷,觉得王爷为了河南提各种要求是一心为民,风风火火修了瞭望台修城墙是聪慧有规划;可王爷毕竟不在皇上身边,京中又有的是不喜欢王爷的人在皇上身边,东风西风吹来吹去的,若有朝一日,皇上对王爷不那么喜欢了,那今日所做的种种都是别有居心,那样的后果,是他们承受不起的。如今王爷没想到这么多,他们做下属的就应该想主上所没想,为主上分忧。
“裴兄多虑了,我和皇上相识于微末,虽不敢说对皇上了若指掌,六七分还是有的。若说皇上还年轻二十岁,王爷这般举动我定会劝解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就算是嫡亲的孙儿也要避嫌。”萧侯扫了眼空无人烟的街道,看着面庞皱成一团的同僚,相处一年多,他对于这个同僚也算了解,心思直纯,若是不说清楚,只怕他觉都睡不好。
索性萧侯是个爽利人,一起共事的伙伴,他也愿意给予信任,该说的不该说的,他今日既然开了口,就都说了:“皇上的皇位是凭着拳头厮杀出来的,他本就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对于匈奴屡次犯边的行为早就耿耿于怀,之前碍于大历建国不久,百废待兴,实在没有力气和匈奴死磕,好不容易休养生息二十余载,眼看着恢复元气了,可他的继承人却走上了和他所期望的完全相反的道路,他心里肯定是失望的,好在,发现了豫王爷这个像极了年轻时候他的孙儿。”
“豫王很像皇上?”裴相听得瞪大了眼睛。
“你且看皇上做的事情,修瞭望台修城墙,哪次不是满朝文武跪地反对,苦口劝解,哪一次他不是一意孤行,你今天看豫王爷把上谷郡以北的土地说放弃就放弃,说一不二的性子,就和皇上如出一辙。”萧侯淡淡笑了:“所以,与其说是皇上宠爱王爷同意王爷修城墙,倒不如说皇上借了王爷的手,圆了自己能阻断匈奴来袭的梦,皇上做事雷厉风行,但做了就绝不会后悔,所以,裴相就把心放回肚子里,不用担心以后皇上觉得库房空了不高兴,怪罪到王爷头上。”
“竟是如此。”裴相被萧侯一席话点通,整个人都有些怔怔的。
“而且,裴兄用不着担心王爷,我们王爷生的天庭饱满,龙睛凤目,福气在后头呢。”萧侯逸逸然加了一句,凭他对皇上的了解,如今一心一意捧着王爷,不就是为了让王爷更进一步造势么?
他说完这句重磅炸弹,也不管裴相被惊得化作木头杵在路边,拱拱手,告辞离去:“裴兄,家中娘子在等着一起用膳,我就先行一步了。”
“这个萧兄。”消化完噶刚得知的这个震惊的消息,见到萧侯离去时候洒脱的背影,裴相轻叹了一声,眼底是担忧尽去的释然,又是对萧侯这般推心置腹的感激,他摇了摇头,也往自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