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早晨，皇上照例得祭祀太庙，回来已是晨光初起，加之昨儿闹了一宿，眼下皇上摊在龙头御辇之上。御辇抬到了乾清宫，便看到皇后跪在门口脱簪请罪，御辇随即停了下来。

皇后见到皇上叩头痛哭：“皇上，臣妾有罪，请皇上责罚。”

“皇后既然自知有罪，便在这里好好省省。”皇上的声音不大，却比瓦檐上的冰凌子还要冷上几分，丢下这样一句，便摆手让御辇越过了皇后。

皇后抬起俯伏在地的头，看着整齐划一的抬辇腿脚，一步一步地从自己身边过去，皇后顾不得规矩，凄厉地喊起来。

“臣妾有罪三。罪一，太子血气方刚，心性不稳，从无警惕之心，以遭奸人陷害和引诱，此臣妾有失母亲之职；罪二，臣妾乃后宫之首，后宫理应平静宁和，不宜藏污纳垢，扰乱后宫，高蓉失德，早该以死全节，臣妾却念其稚幼，延至宫中，让其有机会勾引太子，辱没皇家颜面，此臣妾有失皇后之职；罪三，皇上为国勠力劳心，宵衣旰食，以致身形憔悴，臣妾痛悔难当，有失妻子之职。此三罪，臣妾万死，请皇上责罚。”

皇上一摆手，御辇无声落地，赵德胜扶着皇上走到皇后的身边，身子还有些颤巍巍，皇上伸手抬起皇后的下巴，指尖的冰冷如同利刃，搁在了皇后的喉咙上，“皇后，好心机，不愧为朕的好皇后。”

“臣妾惶恐！”

“你不惶恐，你何其振振有词，不过这次朕告诉你，朕要脸没错，但朕也要心，如今朕的心里像塞了个冰坨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暖和起来。”皇上甩开皇后，“皇后回去吧，你的罪朕先记着，至于太子，皇后既然没有教导好，那朕来好好教导一番，不然岂不有失皇父之职？”

皇上回到冬暖阁，看到榻几上一堆折子，皱起了眉头。

“回皇上，皇上下旨免了王公大臣的朝贺，他们就上了折子向皇上请安，恭祝新年。”赵德胜看着皇上疲态灰败的脸，接着说，“皇上也该用膳了，奴才先把这些折子放到御书房，等皇上闲了再看。”皇上并不言声，赵德胜便知皇上默许了。

皇上没什么胃口，好在膳食腾腾的热气儿给他几分动口的欲望，勉强用了点粥品，便歪在榻上闭了眼睛，感到身子千斤重，连抬抬手指都几乎成了奢望。

明顺儿颠颠地跑进来，小声地向赵德胜回禀：“干爹，平康侯此时跪在宫门口请罪，要不要通禀。”

赵德胜看看皇上，挥手让明顺儿出去了，心想这请罪都扎堆儿，这哪是请罪，这分明是给皇上施压。不过，皇后的有太子的地位撑着，明火执仗，皇上也认了；只是这平康侯不明就里就来请罪，岂不是灯蛾扑火，自寻死路。

赵德胜看看皇上，想着等皇上歇会儿再说，没想到皇上却听了去，牙缝里挤出“让他跪”一句，声音不怒，却透着狠劲。

结果，平康侯每天从早跪到晚，跪昏过去就被宫里的太监送回府上，连跪了三天，皇上才下旨免了。

这一事，宫中封锁了消息，满京城的人只看到平康侯被罚跪在宫门口，却不知内情，皇室贵族乃至朝中大员用尽了十八般手段却没有打听出内情，加之年前耿御史抬到御前的那几箱子账本还没有结果，更是惊惧难安，时时吊着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