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清鸣沿着誉修王府的墙根慢慢走着,渐渐地,她远离了王府,来到了路的尽头——护城河边。
暮色四合,宽阔的护城河波光粼粼,岸边杨柳依依;冬季的景致,是一片雾蒙蒙的。
女孩走得有些累了,便到岸边坐下,背靠着一株柳树发呆。
她努力回想着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
一切都发生了惊天的逆转——皇后动怒,出手算计她和三皇子;弄巧成拙,致使皇帝册立三皇子为太子。
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而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呢?
女孩儿深深地思索着。
她想起那天,引起皇后动怒的那张平安签——就是那张签,惹怒了皇后,促使她对自己下手。
倘若没有那张签,皇后说不定还不会下这一步棋。
可是,那明明是自己送给二皇子的,为何会到了皇后手中?谁给她的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醒来后,她曾经问过父亲。
父亲的回答是:“平安签我已经送给二皇子了,当时他在养伤,是他的亲随亲自来取的。”
这么说来,签应该是在二皇子的亲随手中出了错。
然而,他的亲随是谁?
这个问题,只能问二皇子才能知道了。
偏偏,他现在被监视,只能对自己避而不见。
可明天就是秀女复选的日子,再不想办法,自己就得嫁给三皇子了。
她想到这儿,便头疼。
三皇子,湿润如玉的三皇子,一往情深的三皇子。
不是不好的,然而,却不是自己想要的。
正思索着,背后,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女孩蓦然回首,却见到一位长身玉立的陌生男子。
他白衣白袍,长发如墨,身材高挑,相貌却极为平凡。
唯有一双漂亮的眸子,深如子夜。
女孩愣了一下。
那男子见女孩看着他,于是轻轻一笑,道:“小姐好兴致,这么冷的天,还在河边看风景。”
这是一种淡淡的,微含调侃的声音。
凤清鸣听到这声音,心尖儿猛地一颤;随即,脸上涌上了狂喜的表情。
“殿下不也来这里看风景?”
她压抑着自己的声调,低低地答。
那男子见状低笑一声,快步走到她跟前。
女孩缓缓地问:“殿下?”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凤清鸣的心再度狂跳两下,嗓子却有些哽咽了:“殿下……”
原来,是二皇子易容而来。
他脸上戴了面具,平常人根本看不出端倪;不过是那双深如子夜的眼眸,此刻在女孩面前泄露了他的心思。
凤清鸣再也忍不住,多日来的惊忧突然化作一腔相思。
她迎上前去,站在他面前,眼圈儿红红地。
不知为何,心里头有种想哭的感觉——好像很委屈,又好像很安心;这两种感觉碰撞在一起,让人迫切地想要寻找依靠。
二皇子上前一步,将她轻轻拉到怀里,手掌轻拍着她的背:“好了,清鸣,我来了,别哭!”
他身体的杜衡香充盈着她的肺腑,温暖的体温让人留恋。
凤清鸣将脸埋在他胸前,双手自觉地环住他的腰,身子一阵战栗。
这才是我想要的!
这才是我想要的!
血管里有声音在尖啸。
于是,抱得更用力些,把脸贴到他的胸膛上。
二皇子觉察到她的异样,轻轻地唤:“清鸣?”
女孩却大声地答:“她死了!她终于死了!”
她用力地说着,咬牙切齿。
也只有二皇子能理解其中的缘由了。
他怔了一怔,柔声道:“我知道了,我已经看到檄文了。”
他轻拍她的背,安慰道:“你娘亲在天有灵,也该安息了。”
“死去的人安息了,活着的人,却永远不会安生。”女孩继续抽噎。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二皇子答。
“哥哥恨我,大姐恨我,就连爹爹,说不定也是怪我的。”女孩委屈地说道。
“没关系,时间长了,他们就能理解了。”二皇子安慰。
“理解?殿下不用安慰我了!”
女孩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生硬:“娘亲死后,奶奶曾求过我,让我宽容这一切;然而,我做不到!在秦芷兰未死的每一刻,我都恨不能立刻杀死她!如今,她终于死了,大哥又恨上我了——我想,我终其一生,都无法获得大哥的理解了!殿下,你能理解么?”
她歪着头,双眼迷离地仰视着他;他则轻抚她的青丝,心头涌上一阵怜惜:“清鸣,我能理解,这种不能释怀的仇恨。”
凤清鸣一怔,然后猛地一吸鼻子,再度扑到他怀里。
她在他怀里战栗,把眼泪鼻涕一齐揩到他洁白的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