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三人穿过曲折的回廊,脚步停在一片雅致的客房外。
这里是阐教贵客休息的厢房,而其余提亲的人马,只能落脚在东边简陋的石室。
姜凌扫过一间间空荡荡的客房,目光骤停在唯一燃灯的窗前。微微阖目,她快步走到门口,一脚踹开房门!
苏季和牛竹随后赶到,看见装潢精致的客房内端坐着一位青年。
牛竹仔细打量,见那青年白皙的脸庞棱角分明,俊美的五官格外鲜明,身披鹅黄色锦绣大氅,外形给人一种饱读诗书的感觉。
苏季不禁感到诧异,眼前文弱书生般的青年,面对有人夜里破门而入,却始终不动声色。单是这份沉着和淡定,就不是一般同龄人所能具备。
望向厅里那名青年,姜凌秀眉微挑,“你就是兮伯封?”
青年点了点头,微笑道:“不知三位有何指教?”
兮伯封看似平静的眼眸隐隐蕴含着几分傲气,目光扫过三张陌生的面孔,旋即停在苏季身上,面露复杂之色。
四目相接的一瞬间,苏季感觉兮伯封的脸庞异常熟悉。这种感觉让他想起恭骨楼第一次看见父亲兮伯吉甫的时候,仿佛看见一面映出自己的镜子。直觉告诉苏季,这是一个很难缠的人。因为苏季也是同样类型的人,所以很清楚这种人通常很难放弃一件事。
姜凌开门见山道:“我是姜凌!”
兮伯封眉毛微微一动,慢条斯理道:“原来是申国郡主驾到,有失远迎。”
话虽这么说,兮伯封却仍坐在凳子上,淡淡的目光打量着姜凌,暗忖一个姑娘家竟如此不懂矜持,深夜得知自己即将成为王后,就忍不住破门闯入来谈婚事。如此迫切地想要一步登天,未免有些可笑。
“郡主,聘礼的数目过于庞大,已经送到净心阁仓库暂时保管。郡主如果着急,可以先过目清单……”
兮伯封站起身来,把手伸进身旁的包裹里。
姜凌抬手示意且慢,神情变得更加冷淡:“不必麻烦了,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兮伯封一时间怔住,万万没料到竟会听到这样一句话。
姜凌直视着他的眼睛,傲然道:“你回去告诉姬宫湦,就说我姜凌承认他眼光不错。不过,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做主,不必他来操心。”
兮伯封不禁骇然,这番话对于一个凡夫俗子,尚且是不可接受的侮辱,何况她针对的是未来的天子!
望着满脸不屑一顾的姜凌,兮伯封插在包裹里的一只手,已经触到一张羊皮卷的边缘。那羊皮卷是太子亲笔写的聘礼清单,每一份礼物都精心挑选,每一份礼物都价值连城,每一份礼物都可以让世间大部分女人为之疯狂。可姜凌竟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果断退掉未来天子的婚事。
慢慢将手从包裹里取出,兮伯封道:“不必太急决定。柴嵩道长明天会和郡主谈谈。”
姜凌面无表情道:“柴嵩跟我非亲非故,我跟他没什么好谈的。”
兮伯封的拳头微微握紧,声音却没有任何颤抖:“郡主就算不听柴道长建议,至少也要为令尊申候考虑。申候可是亲口同意这桩婚事。郡主若不答应,申候怕是难免欺君之罪。”
“欺君?”姜凌轻蔑地一笑道:“姬宫湦不是我的君主,姜赢不是我的父亲。如今我孑然一身,谁也休想替我做主!”
兮伯封愈发诧异,想不到她不仅目无君主,而且六亲不认!可他哪里会想到,申候姜赢为了得到权力,擅自为女儿决定婚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姜凌盯着兮伯封略显稚嫩的脸庞,再次给他施加压力,想让他清楚知道自己的决心。姜凌心里明白,无论多么强硬的拒绝,都会被兮伯封在交差时说成还有妥协的余地,因为姜凌从兮伯封的眼中,看出他根本不相信一个女人可以为自己的事情做主。
厢房里一片安静。
牛竹感觉到室内的气氛变得愈发紧张,仿佛呼吸都要被冻结一般。
苏季感觉口渴,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桌子上,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碗,见那茶还没动过,便拿起来一边喝茶,一边观察这位弟弟的反应。
姜凌冷冷地看着兮伯封,等待着他长叹一口气,然后露出一副放弃纠缠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