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他想起来了。
压在这些人身上的大树,是他推到的。
这些人,都是死于他手。
他杀人了。
虽然出身位高权重的大家族,但是谢灵均从小接受的都是堪称正统的君子教育,他从来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杀人。
他杀人了这个认知竟然让他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赶巧,方向感不好的将军带着几个人运气很好的绕到了他们这里,面对一片狼藉的“惨案现场”、呆滞在原地的谢灵均还有不远处吐的昏天黑地的青松,将军了然的看了两人一样。
“把他们先带远点。”他转头吩咐后面的人。
两个士兵意会的点点头,上前搀扶着两人,将他们带到了稍远的地方。
谢灵均没有拒绝,他真的一时之间还无法笑话自己刚才反应过来的事情。
将军对剩下的人说:“去,仔细查探,别漏了什么。”
“是!”
他们都是战场上厮杀下来的,不夸张的说,真正的战场才是尸痕遍野、血流漂杵,一眼望过去的时候,不管是敌军还是友军,能感受到的或许只有“绝望”两个字。
对比起来,眼下的场景,竟然只能算得上是小场面了。
众人分工明确,条理清晰的开始搜查死尸身上的线索。
“怎么样,找到什么没有。”散出去寻找线索的人渐渐的汇集回了将军的面前。
众人点点头,竟是皆有所得。
士兵1:“来人手掌粗糙,掌心及虎口处有厚茧,是长期持刀练武的人才会留下的痕迹。”
士兵2:“舌头具在,舌下无毒药,不确定是不是为了求个解脱自己吃掉了。”
士兵3:“属下找到一具完整的尸体,看伤痕是在与我等交锋时被杀,后来幸运的没有被树木砸中。观他身形,这群人亦是北地人。”
谢灵均一听到北地人三个字,心中一动抬头望了过去。
正巧将军也心有所觉向他看过来。
他们都还记得,出来前安阳城发生的那件大事。
萧雯雯、许沛勾结北地人,袭击瑶光县主,企图将人掳走以威胁蓟国公。
而这次又跟北地人扯上关系了吗?
安阳掳人的,凉州伏击的,谁能想到这两伙看起来毫无关系的人,竟是一路的。
“看来此事绝不简单。”谢灵均说,“北地人长驱直入我大安复地,毫无预兆的就对我朝县主下手。如今我等奉皇命前往凉州,他们竟然又能提前选好最佳位置做出埋伏,身后不可能没有内应。”
将军点点头,脸色昏暗:“没想到,都被人打入内部了。究竟是谁?做出此等卖国求荣之事?”
两个人脸色都不好看,安阳城有人是反贼一伙的,这对他们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这意味着他们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再一次被泄露行踪。
“还有,”那士兵又接着开口,他竟然还没有说完!“属下在其中一人身上,找到了这枚令牌。”
他将一个黑漆漆的令牌交给将军,将军接过一看,竟然是一枚写着“东宫”二字的令牌。
“东宫!?”将军失声尖叫。
刚刚才怀疑有人与北地勾结,现在就搜到了有东宫两个字的令牌,这也太巧了吧!
“这群人还真当我们是傻子不成!这么明目张胆的离间计,他凭什么觉得我会信?我就看起来这么没有脑子吗?!”将军气的不行。
谢灵均却一打眼,发现令牌不对。
“将军,可否将令牌借我一观?”
将军自然没有不可,他将令牌递过去,谢灵均拿来仔细观看了一番,心情稍微放松下来。
“这不是太子的令牌。”谢灵均顿了一下,“但的确是东宫的令牌。”
将军被他搞糊涂了:“这是……什么意思?”
谢灵均为他解释了一番:“东宫令牌皆有定式,但每任太子为避先者,都会选择与前一任太子不同的令牌纹饰。所以最主要辨别是否为东宫令,是哪位太子的令牌的地方,就是看令牌的花纹。”
他指着手上那枚令牌给将军看:“这里就是东宫令上代表主人身份的花纹所在。我此处出来身上没带,但太子的东宫令上,花纹是毕方。而这枚令牌,纹饰却是丹雀。”
将军听他这么一说,凑上去又看了看,发现果然如他所说:“真的是!那这枚令牌就不是太子的了!哪又是哪位太子的?”将军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想给自己一耳光。
大安立朝不过两代,现在这位太子,也是开国以来的第二位太子,除了他之外还能有谁能拥有东宫令?
那不只有被於王假传圣旨,灭了满门的先太子,后已故怀王殿下了吗。
将军又开始胡思乱想,难道说当初先太子有后人逃出生天,流落到了北地,他满心仇恨想要复仇,于是走上歪路,选择与国家的敌人合作,借别国之力,来完成自己的复仇大业!
“不可能。”谢灵均听了他的想法立刻否决。
这个想法虽然合理,但是有一个难经考究的地方。
如果怀王还有后人存在,宏正帝和太后绝不会放任他不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一定会派人去找。
哪怕是被人无意间救下,生活美满,他们也必定会暗中关注。
就像旬玙。
所以说什么未被知晓,侥幸逃出生天的怀王后人,这个存在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这话不能直接说给将军听,因为涉及了旬玙的身世秘密。
所以谢灵均面对将军好奇的目光,说了句:“若真是怀王后人,与他有仇的是於王,当今太后更是他的亲祖母,复仇?他要向谁复?”
将军摸了摸下巴,说的有理啊,真仇人已经死了,太后又是亲祖母,若真是怀王后人,他没道理做这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