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君微笑,心想夏侯缨这个性子,倒是也有两分有趣。
她这会儿才明白过来了,周毓白说的惊喜,就是让夏侯缨引导宋氏,将怀疑的矛头从大姚氏身上指向宁氏。
果真,傅念君又转了出去,宋氏止住啼哭之后又向傅念君致歉,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肺腑之言。
这宋氏原本就是个心软纯良的人,年轻时一时欠思虑,被人哄骗了当作外室,后来家破人亡,委身嫁给了傅宁的父亲,倒是也没有对生活生出任何怨怼来,她虽糊涂,却一心爱着傅琅,到了傅宁长大,也不想他掺和进傅家的事情里来。
只是到了如今这一步,她也没法子了。
她知道傅念君叫人绑了她来是为了证明自己父亲的清白,同时还让夏侯缨替自己诊治,什么王府里的好药材都往自己身上招呼,她对傅念君又生了愧疚,此时自然同她交心:
“王妃,我是个糊涂人,从前还平白给您说了那些混账话,你母亲虽然来看过我,可是我其实……也并未看清那时要杀我的人是谁……”
她揩了揩眼泪,“如今想来,一门心思要害我的,也只会是那孩子的亲生父亲和祖母,他是个不光彩的存在,必然让人忌讳……王妃,我知道您是好人,我信您,也信夏侯姑娘,本来我都是要咽气的人了,却生生被夏侯姑娘续了这几天命,还能看清楚当年的真相,真的,我很谢谢您。”
傅念君叹了口气,说着:“宋嫂子不必这样,你也是个可怜人。”
宋氏抹了一把泪,继续道:“我那孩子这些时日身上也时常不好,我原先不以为意,但是今天让夏侯姑娘一诊治,我才知他竟然、竟然……他一年前进傅家,恐怕那时候就被盯上了吧!”
宋氏不是傅念君,她不知道有个能预知前世的幕后之人存在,自然顺理成章地认定了肯定是宁氏和傅琅早知道了傅宁的身世,所以才下毒害他的。
宋氏捏紧了帕子,咬牙道:“王妃放心,我就是将死之人了,拼了这条命,我也不能叫您和您父亲清清白白的名声被我们一再玷辱,那负心人和他母亲……我等着他们的报应!”
为了儿子,她可以生生割舍下自己眷恋了二十年的少年情意。
傅念君倒是不妨宋氏比她想的坚强,这么快就认清了处境,她这是和傅念君做交换,她可以翻供说是当年害她之人是宁氏的人,只求此后傅琨替她保下傅宁,不受傅琅和宁氏谋害。
何况傅念君手里有夏侯缨这个神医,除了傅念君,宋氏找不到旁人。
傅念君叹了口气,只说:“宋嫂子放心,即便我三叔不认傅宁这个儿子,我爹也会认他这个侄儿的,他既是傅家骨血,我们定然不会就此坐视不理,他身上的毒,夏侯姑娘也会帮忙的……”
宋氏更是热泪盈眶,要下来磕头:
“难为王妃,竟是这样以德报怨之人,请定要受我一拜!”
傅念君拦不过她,只好受了她一拜,嘱咐下人好好看顾,才出了门去,见到傅宁在那边廊下被两个护卫拦着,却还是死命瞪着她。
仪兰在旁气愤道:“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他们那些破事和娘子你,和相公半点干系都没有,他却还要来恨咱们?念了书的人,却还不如他娘头脑清醒。”
傅念君想了想道:“大约是他除了恨咱们,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和我们扯上关系的事了吧。”
知道自己不是傅琨的儿子,而是傅琅的儿子,傅宁的心态会是多么难堪,傅念君能够理解。
就像个对着父亲调皮吵闹撒娇的孩子,突然发现自己原来不是他的孩子,这种落差,除了用恨来弥补,怕也无法了。
只是今日过后,傅宁就是师出无名,他对傅家大房来说,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