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蕊垂着头:“奴婢也是这房里的丫头,妈妈从小教导着,但凡是关于奶奶的,怎敢不认真听?并没有说假话!”
白景玉指着香蕊:“我说话算数,放你回太太院里,你莫忘了你是我的人,什么时候要你这条贱命不行?给我盯紧了,再有这个说法,立即给我传话过来!起来,滚吧!”
香蕊连磕了两个头,一手撑着地,一手扶肚子,挣扎着爬了起来。
黄妈妈看了香雪一眼,香雪走到门边打起帘子,香蕊低着头刚要离去,白景玉喊住她:
“你说,不用吃药,还能有什么法子调养身子?”
香蕊顿了一顿,怯怯地说道:“奶奶可去三奶奶院里问一问,她应该真的得了好方子,如今好好儿的,每日都到紫云堂帮着大奶奶处置事务呢!”
白景玉点着头,眯缝起眼睛看香蕊:“好丫头,你……”
门外传来婆子的传报:“乔妈妈来给奶奶回话!”
白景玉忙对黄妈妈说:“正等她呢,快让她进来!”
一边在香云的帮助下坐正些,又让香莲在背后塞了一只垫枕,香云趁隙看了看门口,早已不见了香蕊的身影,她哼了一声:
“便宜这小蹄子了,跑得倒快!奶奶也真好说话,说放就放了她去!”
白景玉轻轻弹掉衣袖上的一粒微尘,微叹口气道:“也就是吓唬一下,难不成还真勒了她?要她死也不能死在这儿,没的污了地儿,还让太太和爷寻我的不是。太太自来不喜闫姨娘,闫姨娘生的五爷却先有了男孙,老爷爱孙子,三天两头往闫姨娘院子里跑,把慎哥儿当嫡孙子看待,太太这两年的病就是为这个来的!吃斋念佛,做梦都想要咱们爷和三爷生个嫡孙子,偏偏我这肚子不争气,生了姐儿之后就再没消息……且看香蕊能生出个什么东西来,若是个男孩,我命中实在无子,也还有用。但凡我生有一个两个儿子,什么旁门别支生的男男女女,不拘多少,一个都别想活!”
香雪把白景玉膝盖上的厚绒毯往上提了提,两手微微一滞,小心冀冀替她掖好绒毯,悄无声息地退到一旁站着。
黄妈妈引着乔妈妈走进来,朝白景玉深深福了一福:“二奶奶!”
白景玉看着乔妈妈:“怎么样?没什么事罢?”
乔妈妈叹了口气:“明明已经打点好了的,那二十多个家丁,一个一个都交待过,许了好处,大奶奶早上倒没点到我问,也不知是哪个该死烂肚的,把这事说给大太太知道了!”
“啊?”
白景玉楞住了:“会是谁?”
乔妈妈不安地说:“大奶奶竟然知道制衣坊增加人手的事!我们只在二房各院里抽人,并没动她们长房的人……该不会是三奶奶告诉她的?三奶奶如今是胳膊肘儿往外拐,也不管我是太太跟前的人,帮着大奶奶训斥我……损了面子事小,那大奶奶却是极精明狠利的,什么杂乱事到她那里,很快就能分出头尾,就怕她查出咱们制衣坊那些事!”
白景玉紧抿嘴唇,一脸的恼恨:“如兰真是不知好歹,好好的大家闺秀,偏要和那小门小户出来的女人掺合在一处,她不嫌掉价,我还替她丢脸!”
乔妈妈忙转头看看房门处,趋前对白景玉说道:“奶奶小声些罢!如今大奶奶可不同从前,精乖得不得了,言语举止,端雅大方,一张粉脸儿不笑不怒,往紫云堂一坐,婆子们大气儿都不敢出,那气势,那气势……奶奶是没看见,竟是和大太太一样的威仪!”
白景玉哼了一声:“威仪?也就是你们看着大太太在旁边给她撑脸,就怕了她去。寒酸破落户,仗着脸蛋儿长得好就想攀高枝,也得看看自己身上长了几斤肉!什么长孙新妇,进门长辈都不受敬茶,洞房第二夜才有元帕出来,能有得好的?一辈子落魄的命!我最恨看她那穷酸背时样,走路不敢抬头,尽躲着人,活像只老鼠过街,大清早看到她一天里做事都不顺……不过生了个恒哥儿,大太太没了七爷,把恒哥儿抱去,满府里谁不懂她的心思?且看着吧,好戏在后头,老太太在呢,她早说过:总要另给大爷寻一个出身显贵、门当户对的正室。到时庄姑娘上来,还能有秦媚娘的位子?另院养着就不错了。老太太和大太太,这明里暗里,有得争论,咱们只稳住自己人,慢慢来……”
“可现在……”
“你不要怕!”白景玉安慰乔妈妈:“尽量让她们赶工,我再让刘妈妈带几个人过去帮忙,总能赶出来——那二十个绣娘得今晚掌灯才能回,绣庄上的活儿非得午后弄出来不可,还是买了定国公夫人情面,否则日后咱们再接不到这么大批的活。你仍和平时那样,面上撑住就行,制衣坊里的事,不用管,有我呢!”
乔妈妈内心惴惴:“奶奶看这事,要不要跟二太太回一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