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靖云只道她是为了日后不能出门而气闷,拉过肩上斜背的白色布包,在里面细细翻找了一会,取出一张薄薄的皮质面具说:
“往日为我小师妹做过两张面具,她取走一张,嫌这张过于平凡,我一直留着,你以后若是非要出门闲逛,可以戴上这个,避免万一碰到齐王。”
媚娘又新鲜又欢喜,接过面具触摸着:“这是什么做的?人皮?”
张靖云失笑:“人皮面具?哪里去弄人皮?活人必不肯给你剥了他的皮,死人的皮贴在脸上,岂不太恶心?”
媚娘说:“可是书上说过有人皮面具,我看这皮质如此细腻薄韧,有点像!”
张靖云摇头:“人皮面具是有的,我们不用。这个是冰蛛粘液熬制而成,贴在脸上,夏天冰凉,冬日暖和,可以护肤美颜!”
“真的?”
女人对于护肚美颜这样的字眼,天生反应热烈,媚娘举起冰蛛面具,左看右看,又往脸上比了一下。
张靖云笑道:“这面具的戴法也很奇特,须得放在火上,经热气一烤,透明如无物,即可贴于脸上。取下时只需以温水轻拍面颊,便松脱下来。”
媚娘听了,忙打开侧座下的小木门,拉出黄铜火炉:“正好,我这里就有火!”
张靖云便拿过冰蛛面具,给她做示范,在火上微微一烤,手上面具果然变得透明,像什么也没有似的,张靖云灵巧地翻动着手指,轻轻贴在媚娘脸上,媚娘看到他眼神的转变,猜想自己戴着这副“过于平凡”的面具,还不算太丑。
张靖云打量着她:“真是奇怪,这副面具戴在小师妹脸上确实显得平凡,但你戴了却完全不同——是你的眼睛!面具改变了你的容颜,却无法遮住你这双……眼眸!”
星辰般流光溢彩,泉水般纯净透澈,灵虚子说:长着这样一双眼睛的人,纯善贤良,有慧根,有福缘。
媚娘忽然听到一种奇怪的隆隆声,有点像远处的打雷声,腊月天,不可打雷啊!张靖云侧耳听了一下,说道:
“是马蹄声!很多人骑着马从城里方向过来,如果我猜得不错,应是皇上到了!齐王如此任性不止一次,每次皇上都要过来看看。这一大早走失了齐王,早有侍卫飞报城里皇宫,找到了之后必定又是报进去了的,皇上此时过来,齐王免不了被责斥一顿。”
他看了看媚娘:“我得出去,万一御前侍卫要查看车子。你这样子,衣裳上尽是血迹,就不要出来了,看能不能对付过去再说!”
媚娘点点头,看着张靖云出去,连嫂慌里慌张地掀了车帘进来,猛地看见媚娘的脸,吓了一跳,媚娘说:
“别怕,是我,换了一下脸!”
“我的姑奶奶!这脸也能换的?还是换回原来的好!”连嫂哆嗦着,又说:“前边有好多人,骑、骑着马朝咱们跑来!”
媚娘忙将火炉推到她面前,让她抱着烤火,抚慰道:“别怕,咱们好好儿地走路,又不犯法,谁也不能把咱们怎样!你也不要出去了,烤着火,暖和暖和。教连大哥将马车靠边,先让人家过去。”
说话间,马蹄声越来越近,连大将马车停在路边,媚娘卷起内层窗帘,透过窗纱两下里找看,就见张靖云骑着马,慢吞吞地从后面走过来,越过马车,往前去了。
果然是御驾,皇帝不坐车辇,穿着厚实的斗蓬,在众多御前侍卫簇拥下骑马在旷野上飞奔,看来这皇帝在宫里也憋闷坏了,趁着出城探看齐王的机会,松活松活筋骨。
张靖云与皇驾相遇,下马迎接皇上,皇上勒住马,坐在马上和他说话,媚娘的马车相距不远,听得清他们的问答,张靖云说:为备一副药,需要进城挑一味药引。皇上问他怎么不带随从,让侍卫们跑就是了,何必亲自辛苦一趟。张端云的理由很好:侍卫不懂,唯有自己来。
旁边冒出一个声音,把媚娘惊得心跳加快,这不是徐俊英吗?他怎么也来了?
“要不要派几个人随你去?路上有照应,入城挑选药材,费时费力,回程必是晚了的,他们也可陪护你回山庄!”
媚娘将布帘挑开一丝缝隙,偷偷往外瞄,就看见披着件黑色描金纹斗蓬的徐俊英,陪在一位身披明黄色斗蓬的年轻人身边,正和张靖云说话。
有侍卫打马过来,看来是要查媚娘的马车,媚娘赶紧放下车帘,听见张靖云说道:
“那车上是位病重的妇人,也要进城,让我遇上了,为她诊了脉,顺路一起走。”
徐俊英说:“既是病妇,就不必看了!”
立即有人喝住侍卫:“不必看了,教她一边老实待着,圣驾过去,再由她走!”
媚娘松了口气:奶奶的,好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