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妈匆匆从外边进来,对媚娘说道:“马车套好了,在平巷里,赶车的是林婆子的侄儿,西侧院通往平巷的门是林婆子守着,过了平巷出府的侧门,当值的是余老头儿,余婆子去跟他说过,到时大奶奶从侧门出去,回来时,连着扣门七下,自然就开了!”
媚娘点头道:“那几个为我守灵的婆子,倒有用得着她们的时候!”
王妈妈扭过头去呸了一声:“大吉大利!奶奶好好儿的,再莫说这样的话!”
媚娘笑了:“对对!大吉大利!今天咱们要顺风顺水,日后便好过多了!”
王妈妈说:“天色尚早,园子里除了扫残枝败叶的婆子,还没人行走,奶奶带了翠喜翠思,快些儿出去罢……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奶奶可要当心点儿,办好了事,早些儿回来!”
媚娘拍拍王妈妈的手:“好妈妈,你放心吧,最多午时就回到了!”
卯时,一辆马车行至仙客来酒楼门前,媚娘从车上下来,已经换了模样,湖绿色锦袍,腰系碧色缀玉丝绦,足蹬鹿皮翻毛短靴,头上发束仍以缎带系住,扣上玉环,略显平凡的脸代替了她的绝世容颜,那一双明媚慧黠的眼睛却让人见之不忘,气质优雅飘逸,清爽温文,笑起来给人的感觉亲切而真挚,不笑的时候,神情却有几分淡漠。
刚踏上台阶,岑贵泉从门楼里出来,两下里行礼毕,将她迎了进去,还是昨晚那个雅间里,赫然坐着张靖云,仍然戴着面具,媚娘怔住了:
“张先生,你、你昨夜没回山庄吗?”
张靖云微微一笑:“回了,赶早又进了城,你两个本家兄弟之间的交接,我总该从头到尾在场才是!”
岑贵泉笑道:“有张先生作证,我这就正式将仙客来交到小兄弟手上,转让文书、房屋契约、酒楼历年帐册、各类记事薄、管事堂倌厨子名册等等,已尽在此处。”
媚娘将身上背的素色布包取下,从里面掏出银票:“小弟筹到三十五万两银子,留下三万两作运营,这是三十二万两,其中二万两,是小弟的一片心意,兄长切莫嫌弃!回到乡里,族伯与大哥哥灵前,还请替小弟尽尽孝心,燃一柱香,多烧几串纸钱。”
岑贵泉看着她,频频点头,也不推辞,将银票收了,又将一张白宣纸推到媚娘面前:
“兄弟将大名写下,哥哥自当照办!”
媚娘停了一停,深吸口气,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下“岑梅”,岑贵泉和张靖云都怔了一下,媚娘自己看着那三个字,却是眼睛一热,泪水差点滚落下来。
岑贵泉仔细端详她一会,说道:“你既是岑氏子孙,我就不与你客气了,我比你年长许多,承你尊一声兄长,却是禁受得起!我这就带你四处看看,将店里一干人等引来见你,顺便有一些不为外人知得的话与你说说,酒楼各项事务,皆有记录在薄,你可细细翻看……你此后自当用心经营,不可荒废了我一片心血!”
“兄长放心,我自当竭尽全力,将酒楼善加经营!”
岑贵泉长长叹出一口气:“好,我相信你!有生之年,若有机会,必定再来京城,你可不能让我失望!”
媚娘郑重其事地应道:“兄长随时可来!仙客来总以兄长为正经主子,我也必定不会让兄长失望!”
岑贵泉归乡心切,果然如昨日说的那样,一处理完酒楼事务,便要告辞离去,媚娘和张靖云才知道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全部家当和眷属都已在船上,当下也赶不及为他做些饯行之类的虚礼,只将岑贵泉送上客船,岑贵泉又再殷殷叮咛媚娘一番,待船上催声又起,才上船启航,船岸隔江挥手道别。
送走岑贵泉,媚娘才又回头来再次谢过张靖云:“张先生为我这事,连夜辛苦奔波,实在是过意不去!若没有张先生,仙客来我也得不到。不如先生占一半股,日后你我共同经营,红利分半,你看怎样?”
张靖云笑着摆手:“我却不懂这个,也没有这个闲空。不过我倒可以为你招几个食客或投宿的人来,到时你只需免我几个茶饭钱就行了!”
媚娘笑了:“这个使得!你与灵虚子,尽管来,我绝不敢收你们的银钱!别的人来了,不管认识与否,都得收,一分都不能少!”
张靖云微笑:“徐府的人来了也收吗?俊英也常在仙客来请客吃饭喝茶呢!”
媚娘说:“照收不误!徐俊英的银子,我还想加倍收呢!不过有一两个徐府人可以免费。”
张靖云好奇地问道:“是谁?竟能比候爷受优待。”
媚娘笑笑:“一个是徐俊雅、宁如兰夫妇,一个是六爷徐俊轩,他们待我,都是诚心诚意的好,比候爷都好,应该得到优待!”
两人说着话回到仙客来酒楼,媚娘见自己的马车还停在街角处,便走去交待赶车的林阿茂将车子赶到后边大杂院里停着,让待在车上的翠喜和翠思下来,随她和张靖云进了酒楼。
前前后后,楼上楼下,又再细看了一遍,媚娘心里对仙客来的营运有了一个大概的修整方案,她知道目前还不能动,得过完年,再慢慢地、一步一步来,她很有信心,经过修整的仙客来,人客量将会翻番,生意会更好兴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