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你们的事,关谁的事?”
徐俊英捺开帐幔走进来,翠思低下头,起身的当儿往矮几上一歪,勾织的绒线毛衣罩在仙客来的帐薄上,翠喜和翠怜、王妈妈早吓得跪下地,翠思赶紧从榻上滑下来,跪在王妈妈身后,却没人顾得上媚娘,她只好自己套了鞋子,走上两步,福了一福身道:
“候爷回来了!门口都站着谁,怎不报一声儿?”
徐俊英脸色平淡,看着她说:“门口一个人也没有!”
媚娘怔了一下:“不可能!”
徐俊英唇角轻牵:“我让她们走开的。大奶奶不是头晕吗?怕惊扰了你,没想到让我听到你们主仆这一番大胆言论!”
他绕过翠喜翠怜,走到榻沿坐下,伸手去翻媚娘刚看的那本帐薄:“不是头晕么?还能对帐?”
媚娘怕他去动毛线罩着的那一摞,赶紧坐上榻,按住帐薄:“这本就是日常开支流水帐,很杂乱,候爷看不懂的!”
徐俊英盯着她看,媚娘心想不该质疑人家的文化水平,忙改口:“候爷要看公文,没必要为这个费神!”
徐俊英说:“我只翻看一下。”
媚娘也觉得自己表现得过于紧张,便收回手,徐俊英慢慢翻了几页,就合上不看了。
媚娘朝他笑了笑:“很无趣是吧?我天天看这个呢!”
徐俊英淡淡说道:“觉得无趣了么?这可是你吵着闹着要来的——刚才你说的厨房一事,我听着,就按你想的做,蔡妈妈替了梁妈妈,很适合。梁妈妈是老太太的人没错,她做的事可不是老太太教的,老太太问下来,你只说问过我了。”
“哦,好的!”媚娘看着地上几个跪着的人,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徐俊英却没顺着她的心意,让她们起来,只看向翠思:“翠思你解释一下:为何这府里乱了,却不关你们的事?”
翠思把头低到地上,大气不敢出,更不敢吱声。
媚娘笑着说:“翠思,她就是个憨丫头,不懂什么的,平常也总说错话……”
徐俊英看着她:“今晚说错话的,不止她一个!”
王妈妈在地上磕起头来:“是老奴,老奴错了!请候爷责罚!”
媚娘心里不忍,王妈妈总说腰痛,哪里受得这样跪着,还磕头,她微蹙起眉,无奈地从榻上下来:“妈妈别磕了,你起来吧!是我说错话,要责罚也该是我。翠喜翠怜,没你们的事,也起去,给我让个地儿!”
徐俊英咬紧牙关,才算绷住。这个人,不点出来她还不认,认个错还摆谱!
看着媚娘跪下,徐俊英感觉很舒心,闲闲问道:“你说错了什么?”
媚娘咬咬嘴唇:“我说了:管好了家,没人给我赏钱!”
“前面那句!”
媚娘闭了闭眼:“家也不是我家,白费劲瞎操心!”
徐俊英沉默了一下,点头:“都起来吧!”
媚娘先站起来,然后俯身扶起王妈妈,徐俊英一直注视着她,她身姿柔韧挺直,双手始终交握放在腰腹部,跪下,起立不用人扶,动作轻快利落,稳稳当当,不摇不晃。
慢慢想起来,她刚大病好起来那阵子,给长辈磕头哪次不要人扶着才起得身?以手撑地,也起不得这样快。
又见媚娘没穿裙子,只穿着件粉红色细麻中裤,心想是不是少了裙裙牵拌的原因?
胡思乱想着,媚娘已经回到榻上,吩咐翠怜扶王妈妈到隔壁房间去烤火,暖和一下膝盖,省得明天腿上风痛又犯了,让翠喜泡茶来,翠思将矮几上的帐薄移放到身后的紫檀木柜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