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不是秦媚娘,按理说我不能迫你尽妻子的责任,但你承接了秦媚娘的躯体,以她的名份活着,世人只认你是我徐俊英的妻室、秦家女儿、恒儿的母亲,你须得为我、为秦家、为恒儿着想。我若是仓促请旨与你和离或将你休弃,别人会打探隐情,七长八短什么不说?我名誉受损,徐家门庭蒙羞,再有秦家,女儿被休弃回去,所承受的指谪耻笑不会少,秦伯卿能安然参加会试吗?而恒儿,他将背负着弃妇母亲的耻辱,可能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更没有什么可程可言!”
媚娘略带轻蔑的目光看着徐俊英:“你言过其实了,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是事实,”徐俊英有些浮躁,就不信镇不住她:“你可以回去问问你母亲秦夫人,看她怎么说!”
媚娘收回目光:“问她?她自然是不肯的……但我哥哥嫂嫂说,没关系!”
徐俊英无语,半晌说道:“他们,或许是因为……但你这样被休弃回家,绝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媚娘坐在榻沿,皱着眉:“那要怎么办?不然让秦媚娘再死一次?然后金蝉脱壳,我就走了,这样不是简单得多?”
徐俊英楞了一下,苦笑:“你,你真会想!你上次死而复活,已经让我声名远扬,这才过了几个月,又死去……我可受不了那种折腾!日后你再以岑梅梅的身份重活,又是秦媚娘的容貌,这,这要乱到什么时候?”
“是啊,这个也不行,我总不能一辈子戴着面具过日子。”
媚娘一筹莫展,徐俊英说:“你非要离,也可以,容我做一个谋划……”
媚娘眼睛闪闪发亮:“怎么谋?”
徐俊英深深地看着她:“俗话说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有施予有回报方显人情真善,你得了秦媚娘的躯壳,便以奉养孝敬秦家母亲为己任,扶助秦伯卿重振秦氏门庭,真心爱护恒儿,这是你给予他们的回报,但我……我难道没给过你帮助吗?你应该一视同仁,为我做些事,留些体面……”
媚娘眼神暗下来,转过头去:“我做的还不够多吗?徐家长孙媳可没那么好当!为了哄你家老祖宗,我费了多少精气神,还讨不得好,老被她算计,她可有跟你说过我不好?说我少教养不懂事?面上慈爱得很,背后给我使绊子,做了正妻又如何,她非要塞个平妻来跟你争斗……我觉得自己算厉害的了,她还不放在眼里,若是秦媚娘本人,岂不是要被她当场踩在脚下?将来谁要娶我岑梅梅,若是有这样的祖母,那免谈,我在徐府领教够了!还有大太太,你又不是她亲儿子,偏拿我当她正经媳妇欺压,抢了恒儿去,我不想让恒儿忘记母亲,每天坚持辛苦些跑去看他,老太婆给我定时辰,时辰到了不走就赶人,还强迫我为你纳妾,收下郑美玉,如果是别的好女孩我也不妨做做好事,是那妖精就算了,我找借口挡了很多次,这可是为你好,她人品太差!还有与二房的相处,就不说了,没趣得很!这深宅大院,陈规旧矩,把我约束得快喘不出气来,单只每天侍候你们祖孙吃好喝好,自己吃剩饭这一点,就把我委屈坏了——我身边丫头吃得都比我好!说到体面,我不觉得我让你失了什么体面!”
徐俊英垂下眼眸:“她们是长辈,不应这样论说……你受的委屈,我也知道,那是规矩,每一代媳妇都必须做到,尊敬长者,爱护幼小,不光是徐府,谁家都一样……或许各地风俗不同,你非本朝人,不明白这其中深意。祖母养育孙儿,历代都有——父亲就是由太祖母养大的!”
媚娘瞪大眼睛:“怪不得呢!老太太明显偏爱二房,对你们长房爱理不理,原来老候爷不是她养大的!”
徐俊英看着她:“不许胡说!不是你们,是我们!”
“好吧,我们!我暂时还顶着长房大奶奶的名头。”媚娘笑了笑:“也算不幸中之大幸,我落在长房,要是落在二房,可怎么办?白景玉如此聪明要强,还乱成那样,我去了,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徐俊英微微一笑:“命数如此,你只能落在长房!”
媚娘叹了口气:“也是,这府里的女人只有秦媚娘好欺负,死也是她先死……这个要怪你,你若是走之前,为她作些安排,就不是这样的结果了!”
徐俊英脸色沉了下来:“当时边关战事吃紧,兵贵神速,一走就走了,根本无暇多想!到了战场,情形复杂,战事繁多,那一阵子太混乱了,直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完全不能顾及后方……我十四岁离家,三年五载回来探望一下家人,每一次回来,家里都充满欢声笑语,祖母慈祥,母亲问寒问暖,弟妹们对我敬爱有加,我常年在外辛苦奔波,历经生死,但一想到家,便是温暖和美、其乐融融的场面,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我辛苦保卫的家,竟暗藏险恶,连自己的妻子都活不下来……媚娘早逝,原是我的错!”
媚娘呆了一下,想不到他这么痛快就承认了过错,不免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自己算谁啊?也来指责人家。
她掩饰地清了清嗓子,引开话题:“嗯,已经过去了,就不提它了吧,罪魁祸首是郑美玉那坏女人,我们谁也不愿意、不想这样的!那个,还是说我的事吧,你怎么让我走出候府?”
徐俊英轻吐口气,说道:“仓促和离或休弃是不能够的,目前你仍需忍耐,做为候夫人住在这里。原因有三,第一得等秦家大爷参加完会试、殿试、中了功名,一切定下来再说;第二我新妇未娶,若先弃旧人,必定有人指着我项背说我薄情寡义,你至少为我操持完这桩喜事,等我过了新婚期;第三,我想办法把恒儿给你,也需要些时日,你肯不肯等?”
媚娘认真地听他说话,反问:“不知道恒儿多久能要得回来?”
徐俊英说:“这个说不准,大太太不好说话,可能得磨久些。我知道你舍不得仙客来,又有林如楠在岑宅住着,不时要去看看,秦家那边,你也时常关顾,我可以允你自由出入候府,打理候府事务之余,经管仙客来,但你也须得尊重我,以夫妻之礼相待……”
“等等……这夫妻之礼我不大懂,你能不能解释一二?”
徐俊英瞪看着她,忍不住笑一下:“以前你怎么待我的,就怎么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