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要去锦华堂吃,媚娘说:“昨晚那件事,其实一收到皇后的双份赏赐,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皇后要借我之手送些东西给林如楠,老太太却想到另一边去了,如今怎么是好?你是她亲孙子,她不能拿你怎样,我不肯将那些东西交出来,却必定得受她的冷落怨怼。不然找个借口,我就不去了吧?以后也尽量少上锦华堂,偶尔去问个安就行了,反正三个月后就走,正好……”
徐俊英脸上微带涩意:“我肯与你从长计议,你就不能耐着些性子?以前你能做得那样好,哄得老太太高兴,妹妹们欢喜,也不见你费了多大的劲,可见你要是把自己真正当成大奶奶,做起来就并不难!来吧,老太太不糊涂,心里明白着,你现在不去,日后更难相见了!”
媚娘只好跟着他走到门边,问道:“若是老太太又提起此事,怎么办?不给她,拂了她的面子,给她,可这明明是我的东西!”
“有我呢,放心!”
徐俊英打起帘子,让她先过去,自己随后走出来,带了翠喜翠思她们,往锦华堂去了。
到底是祖孙,多少有点相通之处,徐俊英猜测得八九不离十,老太太果然明白事理,没有再提皇后赏赐那件事,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看到徐俊英和媚娘来了,还照往常那样,眉开眼笑地招手让他们近前来坐,慈爱地问他们午后吃过什么点心了没有,可是饿得慌?又让季妈妈再去催饭,莫让孙儿孙女们说等太久。老太太的坦然态度,反让媚娘汗了一把,感觉倒是自己枉做小人,把老太太想歪了。
媚娘和白景玉先洗了手,布碗筷,为老少们盛汤,庄玉兰也帮着,多一个动手就少服侍几个人,省了不少时间,徐俊英对老太太说:“祖母多喝口汤,这汤很好,一会就该凉了!”
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这是锦鸡鱼翅汤,鲜美清气,你们喝着,是不是觉得很甜?这锦鸡是庄上今日送到,春天山上跑出来的,总共才得了两三只,都在这儿了,你们啊,有口福喽!”
媚娘和白景玉无意间对视了一下,白景玉满眼感激,媚娘却垂下眼眸:她那样做可不是为了替她出气,而是想让自己心里痛快些罢了。
快临近午时锦鸡才送来,媚娘是知道的,二太太却也消息灵通得很,让身边的赵妈妈来问:香蕊姨娘生了惟儿后身子一直调养得不够好,惟儿的奶娘近日奶水也见少,春天捉到的野鸡又肥又嫩,最能养人,是不是先让拿两只给姨娘和惟儿补补?
媚娘当时就说道:“烦劳妈妈回去禀告二太太:这几只野鸡确实又肥又嫩,不过得留给锦华堂,让老太太也尝尝鲜。锦华堂天天摆一大桌子饭菜,孝子贤孙都来陪侍老太太一起用饭,老太太高兴着呢,若是香蕊姨娘和惟儿要补,晚上可上锦华堂去,只要她进得锦华堂,少不了她一碗汤喝!”
赵妈妈灰着脸离开,紫云堂上等着回事的管事婆子们个个捂嘴偷笑。
庄玉兰分完了汤,见媚娘和白景玉未能入座,也不好意思坐回老太太身边,便站在徐俊英左手边,为他布菜,徐俊英微笑说:“兰儿坐下吧,不然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老太太也忙看着庄玉兰,说道:“我倒不记得,还是俊英会疼人!快坐下吧,你们都坐下,媚娘和景玉,都来喝碗热汤!”
徐小敏早站起来,拖着媚娘:“大嫂嫂来坐这儿,我给您留着只小鸡腿……”
徐小容递了只碟子过来:“鸡翅膀,我吃了一只,留一只给大嫂,这锦鸡真的很甜,比往年的好吃!”
媚娘笑着说谢谢,不客气地拿起筷子,目光转动间对上了一直不作声的徐俊雅,徐俊雅对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媚娘忙收回目光,野鸡鲜美好吃她知道,特别地滋补养人她却不全信,不过还是让蔡妈妈留下些鸡汤送去给如兰,也给她尝尝,改改口味。
祖孙们吃饱喝足了,庄玉兰心情好,又开始弄茶艺,媚娘想着要坐很久,有些郁闷,徐俊英和老太太谈及秋华院郑表妹的病,说她原是一大早走去东院,才成了那样,该去看看她才好。
老太太脸色微微沉了沉,说道:“不关东院的事!应是她起得太早了,春季园子里各种各样的花木抽枝发芽,影影绰绰,清晨天未大亮,雾气湿气又重,自个儿中邪病倒是有的。春季里这样的病一发起来,就容易过气传人,唉!这孩子,你母亲也不知怎么教导的……也是规矩学得少的缘故!你也不必去看,只让媚娘再去传我的话:明日送回去罢,留在咱们府里不是办法,若真出了什么事,便是坏了徐家风水,再让病气传开来,岂不带累了一家老小?”
徐俊英说:“媚娘身为儿媳,只怕说不过大太太,孙儿也一同去吧!”
老太太想了想,只好点头同意,仍不放心:“说通就走,不要在那儿坐太久!明日她去了之后,好教人去帮着秋华院除一除秽气!”
媚娘见可以离开,暗舒了口气,和徐俊英一同站起来行礼告退,走出上房,心知庄玉兰要送到廊下,懒得看后面,招手示意翠喜翠思跟上,头也不回地自顾往前走,走出十来步远,对一旁提着灯笼的翠喜说道:“候爷说要去秋华院,就往那条路走吧。趁他们说话儿,咱们赶紧离开,省得他跟上来,大家都走得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