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俊英和张靖云同时垂眸,灵虚子笑了起来,秦伯卿看了徐俊英一眼,教训妹妹:“又说混话!好在是当着自己人的面,知根知底,无人与你较真。在外边可不许如此口无遮拦——恒儿是你与候爷的长子,天下皆知,你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若让有心人听了去,不定会怎么想!哥哥教过你几次了?往事忘了就忘了,谁问什么都可以不回答不解释,要说的话,先在脑子里过一过,看是否妥当……”
“哥哥!”媚娘打断他:“说话都要这么辛苦,你不如让我做哑巴算了!”
“你!”秦伯卿又被她气着,作声不得。
徐俊英说:“大舅哥的话很在理,好好听着吧!”
翠喜带了仆妇进来收拾碗筷,送水端茶进来洗手漱口过了,擦抹桌子,重新摆上茶点,秦伯卿刚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就被跑进来报信的小丫头惊得险些摔了茶盏。
那小丫头跑得满脸通红,对着秦伯卿极快地福了福身,语声清脆地禀道:
“恭喜大爷!大奶奶生了!生了位小姐!”
“大奶奶怎样了?”
“大奶奶还好吧,奴婢听见大奶奶在里边说话呢!”
秦伯卿将茶盏往桌上一扔,激动地抓住媚娘:“妹妹!哥哥今天有女儿了!”
媚娘咯咯笑起来:“哥哥,你以后天天都有女儿!”
秦伯卿自知说错话,此时哪里顾得上这些,徐俊英、灵虚子和张靖云笑着齐齐向他贺喜,秦伯卿乐不可支,连连躬身还礼,对着灵虚子和张靖云说不完的感谢话,媚娘却拉他往外走:
“快快!这时候娘亲顾不上我们了,我们只在门口张望一下……”
“如此甚好!妹妹慢些儿!”
兄妹俩又跑了出去,灵虚子说:“我也有几位妹妹,日后回去,不知能不能像秦家兄妹这般!”
张靖云微笑道:“他们兄妹自小儿一起长大,妹妹出嫁之前一天都不曾分开过,手足情谊自然十分深厚。你却是两三岁就离家出来,妹妹几时出生都不知道,她们认不认你这样哥哥还难说!”
徐俊英不想讨论人家兄妹感情,起身朝外走:“你俩坐着饮茶,我去看看!”
灵虚子说:“一起走吧,也该我们过去了,廊下有两位太医,房里有稳婆,我只再给她煎煮一碗药汤备着,待第二位少爷或小姐生下后即可饮用!”
三人走到冯氏院子门口,就听一阵欢呼声,秦氏族中一位妇人笑着喊:“果真是双生儿!这一次来的是位哥儿!”
徐俊英看向张靖云:“名不虚传啊,你师父该将神医这一称号传给你了!”
张靖云笑了一笑:“当不起!我师父他老人家都不允别人如此称呼他!”
秦伯卿兄妹还是被族嫂们奉秦夫人之命,拦在院门口,夏莲和翠思抱了恒儿过来凑热闹,恒儿看见媚娘就要粘过来,秦伯卿伸手抱他,他却不肯,媚娘将恒儿抱在怀里,笑着对秦伯卿说:“一会你要抱两个呢,留着点力气吧!”
秦伯卿喜不自禁,笑得合不拢嘴:“都要抱,都要抱!恒儿和他们,在我心里都一样的……”
看见徐俊英他们走来,只当他们还不知道,忙打拱作揖,自报喜讯:“托各位的福,一女一儿,今日一起到来了……感谢张、夏二位公子,若没有二位的绝世医术,小弟何来今日之喜!”
张靖云、灵虚子和秦伯卿在一旁互相说着客气话,媚娘和徐俊英互相对视了一下,媚娘和秦伯卿一样满脸喜色,笑意盈腮,目光里却似含带某种隐喻,从徐俊英脸上一扫而过,便望向别处去了,徐俊英当然明白她什么意思,她是在提醒他,当初她那样郑重地求他帮助秦伯卿,而他却轻率地丢给手下去办,手下贪图快捷,拉着文弱书生和孕妇急行军,险些儿要了秦伯卿和冯氏的命,若不是她冒险出城去寻找张靖云和灵虚子施救,哪里会有今天这桩大喜事!
徐俊英面色泛红,无言地从媚娘怀里抱过恒儿,他此时真的非常惭愧,这件事在他心里翻腾也不是一次两次,处置过那些军士,宝驹被罚,当时也派了百战去请太医来瞧看,媚娘却不肯相信太医,赶走百战,自己去找张靖云……他承认是他的错,那时候已决定完全放下媚娘,根本不想与秦家人有任何瓜葛,做得确实太绝情了,可是,也不能全部怪他,那时他的心还很苦很痛,所有不甘、屈辱和憋闷,全部压在胸口,无法倾诉与人,他没有发疯,已经很不错了。
不同于以往的、别样的媚娘,一点一点侵入他的生活,他曾经很恐慌,害怕自己再次跌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她已经不是他的,他不可能回头,不可能重拾旧情怀,可是命运仿佛在跟他开玩笑,他不知不觉地被她吸引,理智与情感竟然同时背叛了他,原定下来的主意变了又变,从放开到看着到相守,一改再改,一直到现在非她不可,他历经了多少次心灵煎熬,谁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