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公公还想分辩,纪清盯着他:“你还不认错么?太后今日确有懿旨颁降,刚刚皇上去向太后问安,随手从案桌上拿起那份抄滕好、盖了凤印的懿旨来看,太后才惊觉你粗心大意,错拿了空白绢册过来宣旨,太后她老人家恼怒着呢,好在皇上劝住,给你个将功折过的机会!且等着,一会有人送来真正的懿旨,谭公公可看好上面盖有凤印,方能宣读,否则……谭公公并不想两罪并罚罢?”
谭公公与纪清对峙,纪清目光严肃冷厉,刚才又特意提及皇上,谭公公心知事情有了变故,到底没再多嘴,顿了顿,一甩拂尘, 照纪清说的办,低头退往旁边站着,静观事态发展。
深居宫苑,惯看皇家权势相争,必要时连亲生骨肉都能舍弃打压, 谭公公岂有不懂的?太后念叨了几天,着急要颁下来的这道懿旨,究竟不合皇上的意,之前太后还特特嘱咐自己小心行事,出宫时不要让皇上的人发觉,只待宣读完懿旨,徐府人亲手接了旨,秦氏被逐出徐府,生米煮成熟饭,再让皇上知道也不迟,然后赐嫁公主的第二道懿旨降下来,那可是关乎皇妹声誉的,皇上就算不高兴,也不可能拦着了。
却没想到一大早的,谁那么多事去皇上面前捅了这个漏子?纪清来得好快,第一道懿旨落到他手里,不让徐老夫人接收,那第二道懿旨怎么下来?纪清说要等真正的懿旨,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徐候不用休妻,也可以尚公主?公主与原配并肩而居?不可能的啊,历朝朝代,没有这个规矩!
纪清和谭公公在徐府大眼瞪小眼,心照不宣,等候“真正”的懿旨颁下。深宫内苑,慈宁宫富丽舒适的排云阁里,太后和皇上经过一场争执,母子俩正相对无语,而纪清所说的那道懿旨,由皇上口述,随堂太监照写,呈太后盖了凤印,已交给司礼太监送出宫,往徐府宣旨去了。
太后双眼微红,端坐榻上,冷着脸一言不发,皇上站在旁边,双手捧着一杯热茶,态度谨恭,声音温和,面色却不是很好看。
他保持这个动作小半天了,太后就是不肯接茶,皇上有些无奈,更多的是恼火,但他也不是轻易改变主意的人,不接是吧,儿子给您老捧着,就在这杵着了,你爱什么时候接就什么时候接!
底下跪了一地的小宫女小太监,不论是谁,递呈点心茶水等物,只要走过皇上面前,都被截下,皇上一声:
“待朕来服侍太后!”
接在手上自个送到太后面前,太后盛怒时一掌拍飞皇上呈上去的蜜饯,蜜汁裹在皇上的龙袍上,吓坏满屋人,小宫女小太监们齐刷刷跪倒一片,皇上抢了他们的活儿,弄脏了龙袍,论起罪来,还不得降到他们的头上,趁早告饶,免得小命不保!
旁边随侍多年的贴身老宫人不时小声劝告,太后心里再不顺畅,到底也知道轻重,皇上是自己亲生的不假,但他如今毕竟是一国之君,是天子,金口玉言,说句话斩钉截铁,谁能拗得过他?再跟他这么闹腾下去,到头来丢份的还是自己这个国太。
太后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地说道:“把茶拿来吧,哀家渴了!”
皇上总算等到这句话,微笑着上前一步,将茶递送到太后面前:“儿子一直捧着呢,参茶温热正合适,母后请用!”
太后嗯了一声,拿过来揭开盖子,连喝两口,点了点头:“好,正是这样儿才能喝!”
旁边老宫人俯身笑道:“皇上真是仁孝,为太后捧着茶,自个儿一早上都没喝一口茶水呢!”
太后便指着地下的宫女太监说道:“都跪着做什么?死了娘老子么?哀家活着,好好儿的呢,养你们十年八载总还能够!都起来,该做什么做什么,也给皇上沏一杯参茶来!”
皇上垂下眼眸,绷起脸,恢复到太后接茶前的清冷状态。
老宫人躬身上前替太后调整一下矮几上的果碟子,顺便递个眼色过去,提醒太后不可再惹着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