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梅皱起眉眯着眼,到这时候才发觉阳光有些刺目。
林如楠笑着逗她:“果真是红颜锅水,生得太美了不是什么好事,连齐王那样的也喜欢,梦里都喊你的名字呢!”
“他怎么喊?”
“他喊‘秦二’!”
“去!想让我变成秦二爷,他做梦!”
两个女子哈哈大笑,又赶紧捂住嘴,梅梅眼珠子一转,上下打量着林如楠:
“你怎么知道他做梦喊‘秦二’?你和他……你和赵宝……”
林如楠朝她身后空甩一马鞭,脸红了:“别瞎猜!我和他清清白白,就只挂个夫妻名份!”
“不是……可我好像听皇后说过元帕呈上去了,太后很欣慰!”
林如楠咬着牙看她,慢慢将左手衣袖拉上去,手臂伸过来:“太后派了宫里的嬷嬷来,夜夜侍候守在院子里,要掩人耳目,便只好同住一个寝室,平日看他天不怕地不怕,却是每夜做恶梦,半夜里喊这个喊那个,好像都是战死的人,吓得我,有时候索性走去拿帕子塞他的嘴,跑开了还好,若被他抓住便打得半死,清醒了就叫太医来治,只说是我自己做梦乱跑出去摔的,强迫我吃太医开的各种奇奇怪怪的药……瞧瞧手臂上这道伤口,已经好了,仅剩一点点印子——新婚夜滴在元帕上的血,便是赵宝拿刀割了这里!那时他提着刀进新房,我还以为他要杀我,拼命反抗,被拉了好长一道口子。”
梅梅吸了口气:“这人!怎不割他自己的?”
“哼!他是那种舍得为别人流血的人么?”
梅梅想起初见齐王时,他冷笑着看自己腿上的血浸透衣裳,滴滴坠落,毫无顾惜之意,那时候,他是真的了无生趣。
“如楠,齐王有真性情,曾经为一个人差点流尽身上的血!”
“是你说过的那个简玉吧?想起来就恶心,男人和男人……呸!”
林如楠打了个寒颤,皱着眉:“我自从进了齐王府,连饭量都减了,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梅梅,我觉得我可能活不长,唉!什么也不想了,生为女子,又落在这样的人家,无可奈何!”
梅梅同情地看着她,又默默想着阴晴不定的齐王,岑宅后园池子边的表白,阳光下他俊美的笑脸充满朝气,眼神纯净坦然,悬崖下紧握她的手,那时候感觉两只手长在一起了,绝没有脱离的可能,他绷着脸,双颊现出两道咬肌,汗水雨滴似地滴落在她头上脸上,将她提上石坎,他身上瞬间爆发出的刚劲之气,完全将她震慑住……
“如楠,你也与齐王相处过一段日子,他是有点邪气,实际上不算坏吧?不要看不起两个男人之间的情谊,想想我和你,如果我们两人能够做到毫无保留地以心换心,那或许就是齐王和简玉之间的情形,不是说简玉与我神似吗?你可以把简玉当作穿了男装的女子来想……”
林如楠嗤笑地看着梅梅:“这不是自欺欺人么?我去想简玉作什么?每日只看着他与府里那些男宠眉来眼去,就够受的!”
梅梅不知该怎么说了,只有叹气:“我提醒过你,记得吗?早嫁掉就没事了!其实齐王他也很可怜,很……”
林如楠接下去:“可怜、可恨、可恶、可憎、可笑!就是不可亲!”
梅梅又叹气:“你们不必弄成那样,想一想,又不是仇人,原本还是朋友来着!”
“不是仇人,形同仇人!那日在山上你与他已释嫌,他还是疑神疑鬼,仍将我当成那攀附权贵的人,死心塌地做皇后密使,安放在他身边时时查探他行踪……你也识得他那样的性情,自己明明没什么,骄傲起来偏就装出好像真有那么回事的样子,一忽儿对我说: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爱做什么就去做!一忽儿又警告我:想找死,可不是你一个人死,先数数看林氏家族有多少条命!”
林如楠莞尔一笑:“不知所谓了,我是天底下最晦气的人!怪不得良缘总与我擦肩而过,原是我命该如此。这些天被齐王折磨耍弄,快要疯了,根本不再有什么顾虑,管他如何尊贵,刀枪棍棒,都跟他动过,只是从来近不得他的身,反被他制住羞辱,我向来只笑不哭的,可是进了齐王府,几乎天天要哭一场——恨死他了!”
梅梅黯然,原本毫不相干、互不喜欢却也毫无利害冲突的两个人,忽然被硬绑在一起,彼此想摆脱又摆脱不了,只有每日相对,互相折磨,真是太令人伤脑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