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梅梅正坐在紫云堂上听婆子回话,翠思带了锦华堂瑞虹进来,行礼问安,说是季妈妈派了她来向大奶奶回话:老太太早饭也不肯吃,一早上就在那里气狠狠地骂人,一会儿又号啕大哭,姑娘们和四奶奶过来请安,劝也劝不住,爷们又都不在家,这可如何是好?
梅梅心知是怎么回事,却装做什么都不懂,让瑞虹坐下,给她一杯茶,当着满屋子来回话的管事婆子们,问了她小半天话,才恍然道:
“是这样啊!唉,西府闹出这么大件事来,把老太太气狠了,不过还好没像上次那样昏厥过去,已经算大好了!你自去吧,我一会就来!”
瑞虹起身福了礼,走回锦华堂,管事婆子们听得真切,个个捂嘴偷笑:老太太一惯地宠着二房,大房稍有不顺她便气晕,上次为一点儿小事,还就不吃不喝,闹得合府不宁,如今西府出了这么大件丑事,老太太非但不昏厥过去,还有力气在那儿骂……她是估摸着这一晕倒不理,西府会更加乱了吧?
梅梅在紫云堂忙完,起身离开,却没往锦华堂去,她才没那么傻,这会子去到老太太跟前,在老太太看来,那等于是示威、讥笑,老太太又正气不打一处来,随便寻个由头骂自己两句,再翻白眼晕倒,她可不就成了二老爷的替罪羊了?老太太此时万一气瘫气死,都是岑梅梅的过错!
仍让翠喜和林婆子安排了人往锦华堂听消息,自择径往秋华院去,儿子在那呢,还是去陪陪不会说话的病婆婆比较安全,凡事等徐俊英回来再说。谁都有那样的心态,出了危难事旁边人越多越好,丑事当前,还是越少人站着越好,此时不去,相信也没人惦记着她来。
二老爷在外边私养外室,这就犯了朝官的忌,没有候府势力支撑,他敢这么大胆?养的并不是什么好人家的黄花闺女,却是个丈夫死了不到一年的风流寡妇,还大了肚子,终是被二太太派人查到,带着婆子们一大早去堵了个正着,二老爷还没来得及更衣,穿着家居服与那大肚子女人坐在堂上喝早茶,被二太太一扫帚掷过去,正中面门,被硬竹皮刮花了额头不说,险些被敲晕,勃然大怒,起来就给二太太两个大嘴巴,二太太平日里在府上却是装病卖痴的,力气不小,夫妻俩扭打在一处,大吵大闹,不一会儿发髻散乱了,脸、脖子也抓花了,丝绸衣裳撕成碎片,往日衣饰齐整周全、严肃端庄的老爷夫人完全变了样,比街上乞丐稍微好看些,那大肚子女人也被婆子们捉住,倒也顾忌她肚子里的孩子,并没敢怎样,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掌嘴,打得一张脸肿涨紫红,丑如猪脸,看不出到底是哪点勾了二老爷的魂去。
二太太却是有备而来,并不只顾着闹一场出气就完,眼见二老爷和那女人变成如此惨样,便跳开去,抚一抚鬓角,冷哼一声转身出门,自有徐府大批婆子仆妇进来,架了那女人就走,二老爷一个书生气十足的文官,平日里连马都不怎么骑的,哪里斗得过十几个腰壮体健做惯粗活的女人?而且这些女人眼生得紧,并不像是徐府人,呼喝不听,眼睁睁看着心爱女人就这么被架走,不得已急忙跟上,一路上就算略有遮掩,也够招摇的了,街头巷尾围看的人不计其数,指指点点,只道是徐府不知出了何事,造如此大的声势。
徐俊朗、徐俊雅被母亲派家人召回,心中气恼,却也无可奈何,子不责父,不管父亲惹出什么丑事来,做儿子的只有受牵连的份,连个屁都不能放。
私养外室就罢了,还敢闹出这么大动静,事情要是传扬开去,传到御史们耳朵里,非但父亲会被弹劾罢官,他们兄弟几个都要被影响到,近几年内,上司未调换之前,是别想有什么好事落到头上,不被同僚取笑,便算有福了。
兄弟俩垂头丧气骑马打从候府门前过,远远看着高大庄严的候府门楼,想到从前都是从这门里进出的,徐俊朗心里极不是滋味,对徐俊雅道:
“赶紧回去,老太太要问事必是让他们到锦华堂,此事却不能经候府,若是候府也被圬病,徐家名声就全完了!”
徐俊雅应了一声,拍马快走,先行跑回西府去了。
西府松雅院,果然老太太使人传话:给我死过这边来!
二太太经此事对二老爷已是心灰意冷,毫无顾忌地上前便拉了他道:
“走!到老太太那儿,让她也瞧瞧,她心里最疼最爱的儿子是个什么花花龟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