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拍女儿的小脑袋,高夫人道:“去一边坐好。陆夫人想来不认识,这两位是景宁侯府的楚夫人和楚小姐。”
景宁侯府?景宁侯府的侯爷夫人,那不就是柳贵妃的亲侄女么?谢安澜记得,柳贵妃有三个兄弟两个妹妹。三个兄弟都封了侯,两个妹妹一个嫁入了穆家,另一个嫁入了安国公府。另外有一个侄女嫁入了景宁侯府做继室。不过这位夫人比起别的柳家人倒是要低调许多,大概是因为她的前任景宁侯夫人的身份原因。前任景宁侯夫人是当今的堂妹安德郡主,当初安德郡主莫名其妙的病死了不久之后这位夫人才从侧室扶正为继室的。虽然郡主是死了,但是安德郡主的亲哥哥睿王可还手握重兵坐镇西北呢。听说睿王因为妹妹的死一直对景宁侯府颇有微词。
景宁侯府也是以军功起家,近年在军中的影响却越来越弱,即便是攀上了柳家这个靠山也无济于事。一是因为景宁侯府没什么杰出的人才,二就是睿王看景宁侯不顺眼。东陵战神若是看一个人不顺眼,不必他做什么只是态度就足以影响到许多人的看法。战场上毕竟是一个更看重能力的地方,景宁侯府跟柳家关系太过亲近,反倒不是什么优势。听说楚家已经开始打算让景宁侯府的嫡出少爷弃武从文了。
不过,看景宁侯府想要与高家结亲的意思,只怕还是不想放弃军中的权利的。毕竟,景宁侯府是武将世家,想要走文官的路子天生就会比别人坎坷。文人从来都看不挨上武将的,平时大家相见对你客气几分没问题,你一个武夫想要往我们的圈子里挤?不行!更不用说,他们身上还有柳家的印记在,武夫加佞臣,绝对绝对的不行!
“见过侯爷夫人,楚小姐。”谢安澜淡淡的笑道。
这位景宁侯夫人并不像江夫人那般跋扈,倒是带着几分温婉的味道。好脾气地朝着谢安澜和沈含双点了点头道:“沈小姐,陆夫人,不必客气。这是小女秋霜,沈小姐想必见过,陆夫人是第一次见吧。”
谢安澜点点头,沈含双笑道:“我倒是与楚小姐见过几次。”
不知是性格使然还是因为高裴的存在,楚秋霜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笑声道:“陆夫人,沈姐姐好。”
见她这样,谢安澜倒是不好将她想的太过糟糕了。毕竟柳家很多人确实是挺糟心的,但是谢安澜觉得柳浮云还算是个不错的能聊得来的人。即便是柳家那样的地方,当然也不能排除也是有好人的可能的。不过这姑娘好不好跟她倒是没有多大关系,倒是跟...瞥了一眼坐在一边眼观鼻子鼻观心的高裴,仿佛一尊完美的毫无情绪的雕像一般。他们说了这么一半天闲话,这位倒是淡定连眼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谢安澜突然又想起了陆离所说的,前世沈含双是跟高裴成亲了的。不过在看见了高阳郡王府那一幕之后,这辈子应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了吧?
“夫人,既然您和高将军在这里,阿绫我就当是送到了。这就不打扰各位了。”谢安澜笑吟吟地道。打扰别人相亲会被驴踢的。
高夫人有些犹豫,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点了点头道:“如此,今天有劳陆夫人了。有空不妨到定远侯府来找阿绫玩儿。”
谢安澜点头应了,这才对房间里其他人告辞。至于沈含双,她倒是没有问她的去留。沈含双今天到底是故意来找她的还是故意来找阿绫的,对她来说都不重要。相较之下,她倒是更想知道穆翎怎么样了。
出了厢房,没想到沈含双也跟着出来了。谢安澜微微蹙眉,难道她猜错了,沈含双并不是特意去撞上她和阿绫,然后把她们带到这里来的?
“陆夫人,现在只有咱们两个了。不如一起喝杯茶,坐一坐?”沈含双浅笑道。
谢安澜摇摇头道:“还是算了,时间不早,我该回去了。”
沈含双望着谢安澜,幽幽道:“不知为什么,我总是觉得陆夫人似乎对我有什么误会。”
“沈小姐说笑了。”谢安澜含笑道:“你我并不相熟,哪来什么误会?”
沈含双笑道:“既然如此,何不给彼此一个熟悉的机会呢?”
谢安澜对此并不心动,沈含双轻声道:“夫人难道对陆大人的事情也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么?”
谢安澜微微挑眉,沈含双能知道陆离什么事情?
沈含双微笑道:“陆公子如今在做的事情实在是危险的很,夫人一点儿也不担心么?”
谢安澜心中一惊,回过神来才明白她说得是税收的事情。微微垂眸思索了片刻,谢安澜淡淡道:“如此,就打扰沈小姐了。”
两个风格各异的绝色美人儿坐在一起实在是很吸引人注意的画面,幸好她们所坐的地方是密闭的厢房而不是外面人声嘈杂的大堂。坐在窗口,谢安澜平静地打量着跟前杯中的茶水,淡淡道:“沈小姐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直说便是。”
沈含双仔细打量了谢安澜一番,含笑道:“之前见到夫人的时候,我就觉得夫人不会是寻常女子。这些日子也听说过不少关于夫人的传言,今日再见果然是不同凡响。寻常女子,若是知道自己的丈夫有性命之忧哪里还能如此淡然自若?”
谢安澜淡淡道:“沈姑娘谬赞了,我哪儿比得上沈姑娘?”
“陆夫人过谦了。”沈含双笑道,“其实,我今天还是特意来找夫人的。”
“嗯?”谢安澜脸上出现一丝诧异,仿佛对沈含双的坦白感到意外。
沈含双轻叹了口气道:“夫人应当知道,这些日子我父亲在户部也参与了承天府的事情。父亲只是协助,每日回家尚且唉声叹气不止,更何况陆大人和承天府的各位大人都是直面压力呢。陆大人回家难道不成与夫人说起过这些?”
谢安澜摇头道:“没有,他从来不曾跟我说过衙门的事情。”
沈含双摇摇头道:“父亲说每日到他那里施压的权贵就不止四五位,每一个都是他也得罪不起的人。夫人可以想见,承天府如今又是个什么情况。”
谢安澜撑着下巴望着沈含双道:“沈小姐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沈含双微微眯眼,轻言细语地道:“我还是希望谢夫人能够劝一劝陆大人,虽然咱们都知道陆大人是忠心为国,但是许多事情都是宜缓不宜快,欲速则不达。陆大人和曾大人如此激进,最后非但达不到想要的效果,只怕还会危及自身。”
谢安澜偏着头,蹙眉道:“这事儿沈小姐不是应该去找曾大人或者曾夫人说么?夫君只是一个区区六品通判,他便是有什么主意也做不了主啊。”
沈含双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笑意,盯着谢安澜的眼睛慢慢道:“夫人还不知道么?如今京城里都在传,说这个法子是陆大人想出来告诉曾大人,曾大人才上书陛下的。”
可惜谢安澜的演技也是影后级的,无论她看的再怎么仔细却愣是没有从谢安澜脸上看到一丝不该有的表情。那张美丽的脸上只有恰到好处地惊愕,“怎么可能呢?我没有听她说起过呀。”同时还有几分隐隐地焦急,“这可如何是好?曾大人怎么能这么做?这不是害他么?”
沈含双微微皱眉,低头喝了一口茶,淡淡笑道:“可不是么,这么大的事情曾大人这个三品府尹都承担不了,更何况是一个六品的通判。”
“那...沈小姐觉得该如何是好?”谢安澜问道。
“我觉得...”三个字才刚出口,沈含双突然住了口。有些警惕地盯着眼前的女子,谢安澜美丽的容颜上并并没有过多的害怕和惊惧。反倒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闲适,这个女人在耍她!沈含双突然察觉到。是了,能够在浮云公子跟前都游刃有余寸步不让的女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吓住?
想明白了这一点,沈含双就觉得眼前的谢安澜更加的面目可憎起来了。原本脸上温婉的笑意也立刻去了七分,变得冷淡疏远起来。
谢安澜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女人的情绪就像是六月的雨啊,实在是太反复莫测了。
沈含双望着谢安澜沉声道:“陆夫人是觉得,我在危言耸听?”
谢安澜摇摇头道:“没有,我只是有些不明白,沈小姐你一个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不好好的等着订婚出阁,想这些事情做什么?甚至还主动来找我说这事儿。难不成是为了穆大公子?听说穆家曾经是东陵首富,名下应当也有不少土地才对。沈小姐真是个贤妻。”不是她对女子有什么偏见,而是这个世道就是如此。俗话说,反常即为妖。谢安澜自己是有点妖,但是那是因为她来历本来就反常,沈含双这个土生土长的大家闺秀可比许多穿越女都大胆得多了。
沈含双面色有片刻的难看,谢安澜在心中思索着是哪个词戳到了她的伤处。是待字闺中?还是穆翎?
片刻后,沈含双便恢复了平静,道:“陆夫人说笑了,含双自然是为了父亲。毕竟我也不想父亲为了此事心烦苦闷,甚至可能回惹上大祸。”
“沈小姐真是个孝顺的女儿。”谢安澜不怎么真诚的恭维道。
沈含双自然察觉到了她的敷衍,暗暗吸了口气道:“或许我现在的话夫人听不进去,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够好好地想了想。毕竟,夫妻是一体,若是陆公子出了什么事,夫人以后的日子只怕也不会好过不是么?”
谢安澜有些哀怨的叹气道:“沈小姐有所不知,夫君跟沈尚书可不一样。这种朝堂上的公事他是半点也不会给我发言的权力的。都说出嫁从夫,身为女子我又能如何呢?沈小姐对我如此看重,实在是高看我了。”
沈含双笑容有些冰冷,冷笑一声道:“陆夫人也太过谦虚了,陆夫人与浮云公子流云会首都有交情,又定远侯府一家子关系都十分不错。以一己之力开起了静水居,在京城也是声名显赫。如今这京城里的贵妇闺秀们,只怕还没有几个人有本事与夫人比肩呢。”
谢安澜羞涩一笑,“沈小姐抬举了,沈小姐才是女中豪杰。”这句话绝对是十二万分的真心。
沈含双神色微变,定定地盯着谢安澜,方向想要从她那张美艳的脸皮底下看出什么来一般。可惜谢安澜从头到尾都是一脉相承的做作虚伪,看不出半点真实情绪。沈含双也知道与谢安澜这么瞎扯下去不会有什么进展,也就懒得再跟她虚与委蛇了。站起身来淡淡道:“罢了,既然我的话夫人听不进去,那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吧。含双告辞,夫人好自为之。”
谢安澜悠悠然站起身来,道:“沈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有的事情呢,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沈含双冷笑一声道:“好,我就瞧瞧陆夫人打算如何顺其自然。”
说完,沈含双开门走了出去,带着守在门口的丫头快步离去没有片刻的停留。显然是和谢安澜的这片刻相处让她感到十分的不愉快。
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谢安澜有些莫名其妙地翻了个白眼,“所以说,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噗嗤!”旁边的厢房突然传来一声闷笑。按理说这个房间的隔音虽然不算上佳却也不错,方才沈含双和谢安澜说话的声音都不高,旁边是绝对听不见的。而只要不大吼大叫她们自然也是听不见旁边的声音的。但是此时那声并不算大的声音却清晰的传了过来。
谢安澜耸耸肩,对着身后的墙壁有节奏的轻叩了几下,挑眉道:“苏会首,听够了么?”
对面,苏梦寒轻咳了一声道:“陆夫人,不如过来喝一杯?”
谢安澜有些无语的抱怨,“今天怎么总是有人请我喝茶?”话是这么说,却还是转身出门进了旁边的厢房。只是旁边的厢房里却并不是只有苏梦寒一个人,苏梦寒旁边还坐着一个穿着一身暗青色衣衫的俊雅男子,正含笑望着她,不是陆离是谁?
“陆夫人,你可是将第一美人气得不轻,这样好么?”苏梦寒挑眉叫道。
谢安澜走到陆离身边坐下,没好气地道:“你们两个大男人,躲在厢房里偷听女子说话,这样好么?”
苏梦寒摸摸鼻子,有些歉疚,“这个...墙壁太薄了...”
“呵呵。”谢安澜笑道:“就这两个房间的墙壁最薄对吧?”又扭头看向陆离,“你不是应该在承天府里忙的不可开交么?怎么会有功夫在这里跟苏会首喝茶?”根据沈含双的说法,承天府的人应该快要被累的只剩下半口气了,那剩下的半口气还可能随时被上面的权贵给直接掐灭了才对。
陆离淡笑不语。
苏梦寒道:“这个么...因为流云会和高阳郡王府都是承天府要查的大户啊。陆大人出来找我喝个茶,规劝一番不是正常的么?”
“那苏会首打算改邪归正么?”谢安澜道。
苏梦寒很看得开,“钱财不过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所以?”
“没有所以,我看得开,高阳郡王看不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