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墨见状往前走了两步，却在靠近和菱的时候停下来，伸出的手悬在半空，然后僵硬地收回来:“我凭什么相信你?”
“她说的都是真的！”鹿幽悠没好气地回答，她知道碎墨蒙在鼓里不知道真相，可她就是忍不住生气！也不知道该气和菱，还是碎墨，“我在阵里看到的都是和菱的记忆，从她混进昆仑到被带到这里的记忆我全都看到了，她没有说谎！”
和菱微微有些惊讶，但一想到鹿幽悠与她明明是陌生人，却从一开始就维护着她，心下也就了然了，只是她放进去的应该只有关于黑袍人的那一部分记忆，为何鹿幽悠能看到全部？
“记忆?”
顾不得那么多，和菱解释道：“没错，那黑袍人必定会利用我做些什么，所以我用最后的妖力改变了阵眼，把关于他的记忆都放在那个幻境里。碎墨师兄，我的妖丹已失，就算你不动手，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碎墨一怔，看着眼前的人的确是将死之色，一时间竟然觉得手中的剑犹如千斤重，他是想要杀了和菱的，可是现在看到和菱这个样子，就与当日他以为自己已经杀死和菱时一样，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畅快，反而是想到她即将死去，呼吸一窒。
缓缓举起剑，大概是因为害怕再被骗，碎墨仍旧防备着她，或许是他自己心里都不愿相信，他好不容易找到她，还什么都没有做，她居然就快要死了。
可是其中的感觉又与当初看到天毒妖君的尸体时不太一样，他痛恨妖君，所以看到他的尸体，他心中有愕然，有因为没能亲自报仇的愧疚，甚至还微微松了那么一口气，可现在，碎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有什么样的反应，似乎更多的是一种茫然，一种无措，一种即将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迷惘。
鹿幽悠见状立刻想要站起来，却感觉手被人一拉，和菱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
瞬间明白了和菱的意思，她的眼中只有两个字，别说。甚至，带着恳求的意味。
和菱一副打算把那些秘密全都带走，永远瞒下去的模样。
“我，”鹿幽悠拉开和菱的手，站起来，“我认为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隐瞒一辈子，如果有一天他知道真相会怎么样，你想过吗？”
“不要，姑娘！我把记忆放在幻境里是希望有人知道那个仙族的存在。你若是现在说出来岂不是，岂不是……”
岂不是之前她做的所有都前功尽弃了？
“你说得对，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可是今天既然是我看到的，那我就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去做。”
以鹿幽悠的个性，若是眼睁睁看着碎墨到死都还误会和菱，她一定会被憋死的，而且看着碎墨现在这个样子，她可不认为和菱的死就能让他从仇恨之中解脱。自认识碎墨以来，鹿幽悠一直都知道他是不快活的，当初碎墨想死那也是当初的事，这都过了千年了，他也并非像当初那般只有昆仑，现在和那时又怎么会一样呢？
既然八个人里偏偏是她看到了和菱的记忆，别人会怎么选择她不知道，但他们不是爱讲什么因果吗？让她看到是因，那她就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做。
唯一可惜的大概是自己看到的太迟，否则也许能多留下一些时间给他们。
“碎墨，其实……”
“不要！”
“其实和菱改变过你的记忆，当初在昆仑是她从天毒妖君手里救走你，也是她找遍了嶙峋峰，从死人堆里把你救出来，还分了一半的性命给你……”
“你在胡说些说什么？”碎墨皱眉看她，她说的这些事他根本就不记得，什么改变记忆?可他也知道鹿幽悠不可能拿这种事骗他，因此更加疑惑。
鹿幽悠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算了，与其自己说，不如让他亲眼看到来得实在，于是回身取下和菱一直戴在头上的翡翠钗，一手拉着碎墨让他自己看。
魂牵术最好的地方就是看到那上面的记忆只需要一瞬间。所以不过片刻，碎墨的手一松，那把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这不是真的！”碎墨震惊地看了看鹿幽悠，最后把目光放在虚弱的和菱身上，却在那一瞬间忽然有种不敢看她的感觉，无措地向后退了半步，眼中错综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真相，摇头，再摇头，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
“别的也许可能是假的，可是魂牵术只能看到真正发生过的事。”鹿幽悠知道碎墨心里其实是知道这就是真相，只是他不愿去相信而已。
魂牵术……
虽然这个时候碎墨极力想要否认，却知道鹿幽悠说的都是事实，当初姜箬使用魂牵术时就曾说过，这个术法只会看到最真实的记忆，就算是神都无法篡改。
可如果他看到的就是真相，那他这千年究竟在做什么？恨一个救了他一次又一次的人？明明错的是他，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对和菱的心犯下大错，却让和菱独自承担这一切。他究竟做了什么？
碎墨无力地跪在地上，双手在撑地上，良久良久。
魂牵术和菱也有耳闻，显然碎墨已经知道了全部真相，看到他如此痛苦的模样她也跟着难受，这一切都是她的决定，可到最后还是让碎墨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
难道她又做错了吗？
和菱强撑着站起来，伸出颤抖的手，一时间却又不敢真的去触碰碎墨。
“为什么要骗我？”碎墨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双脚，没有抬头，只是声音沙哑。他的双拳紧握着狠狠地砸在地上，却根本无从发泄内心的痛苦。
和菱垂眸看他，眼中已经蓄了泪。
“为什么到现在你都不告诉我！”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碎墨师兄……”和菱下意识地想要矢口否认，“我不想看到你这么痛苦的样子，当初我没有说出来，现在我已经要死了，再说出来除了让你更加痛苦，还有什么意义呢？”
“你认为这是为我好?”碎墨终于抬起头，双眼通红地死死盯住和菱，眼中有怒意、更有恨意，咬牙切齿地问，“你认为让我忘记一切活下去就是为了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