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毕了话,俩人都沉静了。站在水的一侧,相背而去的是那满街游人、花车,两相对比,一动一静,一水一火,极有兴味。那一边,豆蔻女子身着紫衫红氅,鲜妍活动,与另几个姑娘同游,说一回,笑一回,推一回。有那少爷摇着扇,偷偷在女子身后圆睁着眼望,却不敢上前造次。
宫桥看着喜悦,温香拂脸,只觉阜盛繁华之永京,极耐人品。
徐佑倧看她喜欢街市,“可真的热闹了。明明出了正月的,最后一日了,还这么红火热闹。我怕这些东西,平日偶尔府里赶个大生日,或者王爷生日不得不去的,都是这般热闹。吵的人脑仁子疼。”
“太热闹吗?府里萱丽宽敞、金翠壁璜之处撇过不提,临街的月里阁,甚是有趣。我那日在府中闲游,发现月里阁高度甚巧妙,大约是有五丈?再高一些,从府里苑亭看月里阁会太高了,一点不小巧,不和月相配了。再低呢,在月里阁上又看不到最繁华的东市街。这回可是知道你们徐家是赏玩之翘楚,乐活之大能了。”
“是啊,你也喜欢月里阁?我娘就说,最爱抚着月里阁的楼窗,向下观赏。”
宫桥叹道:“老夫人雅兴。可是我总觉得,花灯罗列,街市繁华,固然好看,可是家中看游人,又有点不够热闹了。百姓总以为有了钱财便是一切,钱才够多,就够热闹,这是假的。深宅大院的富贵,还就像是坐在楼上看灯节,火树银花,却像个戏台子在唱那飘飘无根的戏,又或者像我们天上的神仙被百姓参拜,隔着一层。再好的车子,再好的月里阁,也不如实实在在这街上用足踏着青石板,闻一闻这市井气。还是像我说的,那柔和温煦,比锣鼓金银的虚热闹,实在的多。吵嚷也有一点了,可是这街市上热闹和府里,却大相径庭罢。”
徐佑倧说到:“照你这么说,徐府像个圈起来的戏台了?也不无道理。老太太就总说寂寞,说你来了,还能陪着说说话,她心里宽松许多。像你这样,小时候定是有一群伙伴,在小街巷弄中玩耍嬉戏,过得很快乐吧。”
“我那时候只爱读医术,没什么朋友的。”宫桥笑笑,“你说这话,显得孝顺的紧,知道老祖母寂寞,要人陪着说话才宽松,还远远离开,自己去霄鸿府里待着,过小日子。你怎么不去做这个陪人说话的好人呢?现在又说这个便宜话?都让你说了,谁许你占两头啊。”
“那有什么矛盾?徐府是神仙寂寞富贵,我自己建造一片实在。在那迷离惝恍的热闹戏台上活久了,越渴望实在说话作伴的人,而我知道在那里我总得不到的。”
宫桥点点头,“却也是不容易。”
“你住久了便知道了,在徐府里啊……”说了半句咽住了,徐佑倧心知自己这话说的不对了。
宫桥就快要回宫府了,不会一直在徐府里住的。他们俩心知肚明,宫桥的说辞,时不时的在徐家住,全家也依着不说破,只是哄刘老太太的,不可能是真的。
宫桥不会一直在徐家住的,宫家的十代唯一独生女,怎么会在他人家里住呢?宫八晋回了永京,药阁之兴起恐怕会落在宫桥身上,她往后便只有忙碌了。从宫桥自己的意愿上,曾被徐淐径如此对待,又被自己怀疑,心意上也不会长住徐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