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营地。
李宸泓因为挟持了纳兰德而被长公主责骂。
如今李宸泓已经得知自己的身份是献王之子,该称长公主一声“姑姑”,可他从小就不好好习武,长大后更是荒唐得只知道逛勾栏瓦舍,办点儿能耐都没学会……若想登基为帝,还是要靠长公主的人脉。
故此这称呼还不能变得太早了。
他像从前那般,任性般的将不快吼出来,表达自己的不服:“娘,爹他就是个懦夫!无能帮不上咱们就罢了,竟然还帮着小女皇劝降!他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专门捣乱的,我挟持了他又有什么错?!”
“谌容竟然会派他来当使臣,说明他在谌容那里还有些分量,不好好的利用利用他最后的一寸光,到真是浪费了这个废物!”
“你闭嘴!”长公主骤然朝他发怒:“一口一个废物的,还有没有礼仪廉耻、长幼尊卑!”
李宸泓握着拳头不做声了,却始终憋着一口气,一副忍耐至极,直想将对方碎尸万段的样子。
“出去!”
李宸泓不动。
长公主又吼了一声:“出去!”
李宸泓咬牙,眼神饱含恨意,仇视的看了内间一眼,愤愤的出去了。
他出去后,长公主无奈的轻叹一声,走进了里间。
纳兰德已经被松绑,正卧床休息。
他虽然一直在男德学院养生,可毕竟年纪到了,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尤其李宸泓手下没有半点儿分寸,捏着他喉咙的时候真的快要将他捏窒息了。
当时若不是大胤官员怕纳兰德受到伤害,后退让步了,纳兰德怕是真要被李宸泓这个便宜儿子掐死。
不过此时他就算是死了,也是稍微有一点点开心的。
折磨了他这么多年的心结终于打开了。
尽管此时喉部青紫一片,甚至连轻笑一声都带着疼,可纳兰德却美到了心里。
原来李宸泓不是她的儿子。
不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纳兰德觉得自己做梦都会笑醒。
长公主进去时,就瞧见他这副坐在床上,浅笑的样子,似乎精神愉悦。
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是好。
长公主心中半分埋怨,半分心疼,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见她进来,纳兰德的眼神立马亮了。
从前是觉得她背叛了他,不喜他,甚至厌恶他……他也不想惹她厌烦,让她觉得自己碍眼,所以从刚开始的夫妻关系愈加疏远,到后来呢他几乎见到她就躲。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坦然的、平和的、大大方方的直视着对方,仔细的看着对方的脸了。
两人的面容都十分温和平静。
纳兰德脸上挂着的是止不住的笑意。
他现在心里的感觉,就像是……觉得自己明明错失了一生,却突然捡到了个大宝一样。
长公主看着他这样的神色,本来是想说他两句的,此时也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见他盯着自己许久,只知道傻笑。
忍不住微微偏过脸,勾唇笑了下,又转过头来看他,道:“看什么?你怎么跟个孩子一般,就这般高兴?”
“是啊,”纳兰德一直紧盯着她的脸,“就是这样的高兴!”
怎么看她都看不够。
早已过了青春的年纪,他们的脸上都有了皱纹,连看着彼此微笑的模样都失了那份青涩的羞赧,变得雍容有度,多了分淡然稳重。
可在他眼里,无论她变成什么样,都是他当年喜欢的那个人。
长公主在外人眼里都是冷漠的、高傲的、触不可及的……可在他面前,孤高清冷的侧脸,竟带着几分寻常女子的温婉。
却从没有人见过她这副模样。
“你不该来。”
明明眼神关切,但长公主的声音却带着指责。
“可我已经来了。”
纳兰德笑得舒爽,干净,温雅。
似乎窝囊了半生,从未像今日这般心情舒畅过。
长公主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他若一直稳坐不动,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疏远,谌容又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从不讲究牵连,他又是这么个老实本分的人,若她兵败,他也不会因她被牵扯进去。
可他却来了。
“等会我让人进来打你几鞭子,然后把你丢回去。”
若是之前,纳兰德大概会伤心的以为,他都做到了这般田地,她却仍然嫌弃他。
可如今他却十分清楚,她这是为了保护他。
故此,她一直都十分明确的跟他划清界限。
可他想告诉她,他不需要。
更劝她:“你能说出这话来,就代表着对自己也没有信心,不是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起兵造反?”
“那是因为李蕴喆当年夺了哥哥的太子之位。”
“不,不是这样的。”纳兰德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她眼神略带回避,代表着她自己也并不那么的肯定自己的行为。
他劝道:“盈盈,我了解你,你并不认可自己此番行径,你只是在之前就做好了计划,一步步推得你不得不这样做罢了。”
“可在你心里,你是排斥的,如果有给你再次选择的机会,回到封地之前,你连跟曌帝争都不会争了,不是吗?”
他一句话直戳到长公主心底。
他果然是最了解她的人。
了解她心之所想,了解她的每一分痛。
长公主缓缓的垂下眼帘。
想到了几年之前——
她那时想要夺政,也只是为了争口气,或者说,赌气的成分更大。
她承认,当知道是李蕴喆派人杀害了大哥李蕴献全家时,她又惊又恐又怒。
可也没想将实情暴露出来,反而帮景王死死隐瞒,更是将李宸泓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来养。
一方面是因为她知道,大哥已死,再哀悼也无济于事,剩下的两位皇子,小弟荣王从小各方面都不如景王,更不够心狠,他玩不过他的。
若她扶持小弟上位,没准儿下一个死的人就是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