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嬷嬷用帕子抹着眼泪。
纳兰德的死,击溃了长公主最后的防线。
她现在就像是没了魂儿一般。
李锦盈的身体已经麻木了,长时间不动,血液不流通,导致她身上极冷。
可再冷也比不上内心的冷。
她脑中不断的反刍着他们之间最后的画面。
她好痛恨自己,最后那一刻,他问她爱不爱他,她怎么就没说出来……
“你爱我吗?”
“你爱我吗?”
“……”
她爱的。
她是爱的。
她非常爱……
她早就在他无数个关怀中爱上他了!
可这却成为了她此生再也无法宣之于口的悲痛。
“姜嬷嬷……”
过了许久许久,久到姜嬷嬷以为她再也不会听到他的声音了,长公主突然开口。
姜嬷嬷几乎喜极而泣,连忙上前:“哎,公主,您吩咐!”
“您是我最亲近,最信任的人了,一会儿,我写封信,您带着雪儿,亲自送到谌容手上。”
姜嬷嬷听出异样,问道:“不带公子吗?”
“不带。”
不成器的人,也没有必要再浪费资源了。
长公主冷淡的吩咐道:“他若乖,你便想法子帮他保命,他若还有别的心思,那就任由他自生自灭吧!”
“公主……!”听到这话,姜嬷嬷骤然意识到什么,急急道:“您可不能……”
李锦盈有气无力地淡淡打断她的话:“我没事,您不必挂怀。”
姜嬷嬷十分了解她,若搁平常,她说没事就一定没事。
可此时,她却不确定了。
长公主命人进来。
门窗骤然大开,昏暗的屋内倏然照进无数缕灿烂的阳光。
她精力不济的吩咐:“将驸马抬到暖塌上。”
“是。”
仆人们只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便低下了头,按她命令行事。
长公主走到书桌前,亲自研磨,稳而细,后又格外严肃,神色清明而冷静的写完了一封信,晾干,叠好后,交给姜嬷嬷。
“现在就走,带着雪儿,记住,一定要将信亲自交到谌容手中。”
“是。”
姜嬷嬷看她冷静得不像话,心中更是忐忑,忍不住红了眼眶:“公主……”
“去吧。”
姜嬷嬷走后,长公主又吩咐下人将她新婚时和驸马所穿的吉服拿来。
她亲自为纳兰德换上。
然后,命人驾车出营地,去长公主府。
她守着他。
只他们两个人。
一直到深夜。
……
姜嬷嬷再带着李清雪得了恩典从宫中出来时,已临近傍晚。
夜幕渐黑。
她们欣喜的往回赶,却听车夫突然道:“那边好像着火了,看着像是咱们府里的方向!”
“长公主府!?”
姜嬷嬷大惊,连忙掀了帘子看。
果真是!
姜嬷嬷骤然恸哭,肝肠寸断的吼着:“公主啊……!”
李清雪猛然撩开帘子,一看,眼眶通红,哑声张了张嘴,骤然哭得撕心裂肺。
长公主府中。
穿着吉服的两人坐在床上。
大火弥漫,李锦盈轻轻的靠在纳兰德的肩膀上,往日的欢声笑语,一幕幕的回忆着……她绝望又幸福的含笑,无声泪流。
“阿德,这是你悉心为我建的公主府。”
“我要将它带走,与你团圆……”
“……”
大火热得人发昏。
她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在温柔的唤她。
“盈盈……”
“盈盈……”
李锦盈陡然泪眼婆娑的看向前方。
眼前,火光中,他像是身披光晕,笑容还是那么温和宽厚,朝她伸出了手……
李锦盈的笑中多了一抹释然,也朝他抬起手。
温婉的笑,被光火吞噬。
……
消息传入紫宸殿时,谌容刚和夏侯渊斗智打闹完毕,喘匀了气儿,躺平准备入睡。
骤然听到长公主自焚,满是不可思议,震惊得猛然坐了起来。
“这是真的吗!?”
“天呀,她怎么敢……”
她给她的信中,说她会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换女儿平平安安的活着,让她放心。
谌容觉得她肯定是去守皇陵,要么出家为尼,后半生都为皇室祈福,或者是退守到湖州,不问世事。
因为她把整个长公主党派的人脉网都交出来了。
她扫了眼,有一半人她是知道的,这份东西是真的。
所以她才同意保留她现在的一切公主待遇,只要她安分守己。
没想到她竟然……
谌容内心久久不能平息。
夏侯渊抱住她,安慰道:“可能是……在这世间,她再也没有所恋之物,再没有温暖的力量继续活下去了。她去寻纳兰德,也算是去寻找她的幸福了。”
谌容偏头看他。
很认真的道了句:“真没想到你能说出这话来。”
夏侯渊:“……”
当他是个憨货吗!
他心思也是很细腻的好吧。
……
三日后,满朝文武恭送女皇启程去妲姒。
行了大概小半个月。
刚踏入妲姒地界,没想到,谌容一语成谶,恭贺的队伍还没进都城呢,夏侯渊就被抢了。
大胤御林军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慌成一团。
在贺纭笙带着的暗卫镇压下,才稳定了心神。
众人看着面前如绸缎一般飘飞在天上的妖女。
心道这妲姒的人也太邪乎了吧?
一阵风似的钻进龙辇,就把人给抢了。
贺纭笙将谌容撩开车帘冒出来的脑袋按回去。
挡在门口,偏头问她:“救,还是不救?”
夏侯渊被个丑八怪用绸缎捆着,本想试探下谌容的真心的,结果却听见贺扬他干儿子竟然这么问,要弃他于不顾!
骤然火了!
暴怒过后,朝抢他的丑女道:“我有媳妇儿,你休想占我便宜!”
“看见没,我媳妇儿就是她!!”
“坐龙辇里的那个!”
“大胤女皇!!”
夏侯渊疯狂暗示。
扬起下巴,一脸“你怕了吧,少得罪我”的骄傲神情。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