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醒来的第二天早上开始下雨。
明明未到雨季,这场雨却下得很是缠绵,日夜不停的淅沥,厚重的云层把天空拉得很低,似乎爬上前面那座山就能触到深灰色的铅雨。然后把它们推开,即可见到乌云之上的那片晴空。
天地间灰蒙蒙一片,雨幕犹如空气,无处不在。雨点在地面积起的小水洼上不断砸出水泡,淤积的雨水四处流淌。积得太多了,便形成一片浑浊的水面,没人知道底下的水有多深。也无人知道,破开水层以后,下边会是什么。
元夕担忧地坐在门前,托着细致的腮望着太阳升起的地方。那里似乎比别处的天空稍微亮一些,隐约有线淡红的颜色浮动。
她似乎看到咆啸的洪水从山上奔涌而下,冲毁山上种植的各种植物,把一大片木屋淹没其中。
她似乎看到成群的牛羊惊叫着浮在水面上却被大水逐渐吞噬。
她看到一个身躯伟岸却有些瘦削的男人站在半山腰的一块石头上,拧起浓密的墨眉盯着肆虐的洪水,朗目中一片幽深,犹如不可见底的深潭。
她看到那个人在哭,而这漫天雨丝就是他的眼泪。
元夕揉揉不太舒服的胸口,他是谁?为什么总是会看到他的人,却又看不清楚那张脸?又为什么看到他的时候,心口会如此难受?
擦,难道是一个人独身太久,思春了?不应该啊。
可是,这心口空荡荡的,究竟为点啥呢。把心丢了,还是丢了什么上心的东西?
没寻思明白,她伸出手又在心口用力摁了摁,还真是够难受的。
庄站在她身后,看着外面连绵不绝的雨滴,眼角却瞄着她奇怪的表情和动作。
她有点不太对劲吧,本来都定好了要走的,怎么下了这么些天的雨,她一句报怨没有,反倒消消停停地蹲门口赏雨了。
如此安静,不是她的性格啊。
不回去了?不会吧。日日夜夜念叨禹,好不容易定了归期却自己扬土了,不应该呀。
若是还想照着原来的计划回去,却又为什么完全没有任何动作呢?
庄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对劲,却又弄不清楚究竟哪里不对劲。反正就是这么个感觉,不太正常的感觉。他总觉得她变了,可又分明就是他所认识的宝,连每根头发丝都是他熟悉的。
风一路踩着水面跑到元夕的木屋,他的动作很快,一双大脚踏着水洼,激起无数水花,全部泼在他的长腿上,然后再成股流下。
这里一年四季温度都没太大的差别,但下了雨,温度总归要低不少。可风却象是完全不惧风雨,顶风冒雨而来,虽然步履匆匆,有些狼狈,却对他的万千风华没有丝毫影响,反而多了丝颓废的美感。
迈步进入木屋,他用力甩去头上的雨水。碎屑纷飞中,风唇角的笑容风华绝代,只是隐藏着几不可见的点点怯意和说不清的惭愧。
元夕听到动静停下手中的东西,望着那条又长又直的腿,脑海中晃出另一条比这个还要长还要直还要健壮得多的腿,健康的古铜色,行走间肌肉贲起,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她晃晃脑袋,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脑海里总是出现幻象。而这些幻象都来自一个人。似乎她对那个人特别熟悉,知道他的任何喜好,可那个人又根本未曾在她的身边出现过。
“这么大的雨跑来做什么?”元夕晃去脑海里那两条腿,拣起地上的东西继续编织。
她的语声淡淡的,并未抬头。“到旁边摇去,弄得我一身水怪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