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在章师爷的督视下,难主难仆一瘸一拐地走进空然院,玲珑在敏华的位置上放下软垫后,一脸忧愁地离开屋子。敏华闭了闭眼,狠心一屁股坐下,疼得她眼角直冒水花。
司空萧走过来,道:“敏华妹妹,你怎地好几日不来学院?”
周清眉嘲笑道:“青山哥哥,你还不知道么?敏华妹妹贪玩跑去酒楼听书,前儿个被她爹狠狠教训了一顿,现在屁屁都还肿着呢。”
周泠心有恻恻然,道:“看敏华妹妹这般可怜,足见上官家大规矩也大。”
“敏华妹妹,还痛不痛?我那儿有最好的伤药,我去拿来给你。”
“不用,大夫说休息两天就没事了。”敏华叫道,“青山哥哥,你给敏华说说滟水之围的战事,外面说书先生说得老假。听故事敏华就不觉得痛了。”
司空萧挠挠头,给敏华讲了一个和酒楼说书老者差不多的版本,敏华想听进了羊城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周清眉仰望着司空萧,道:“攻城的时候青山哥哥一定威风极了。”
司空萧苦笑,黯然不语。
“这战是咱们打胜了,那为什么大将军要答应那种奇怪的条件,大周朝差点吃那南蛮子一个大亏!”周泠很清醒地提出疑问,她的问题得到在场多数人的支持。
只见那司空萧眉头紧锁,忧愤之色布满那张年轻的面孔。他道:“泠郡主,现在南梁公主走了,我也不怕跟你们大家说。
你道大将军是在何种情况下答应那种奇怪的条件?因为西南大军在山中整整七个月没有拿到必需的补给,退又退不得,向前又无路,你们知道大军在山上没有东西吃的时候吃什么?
我们在山道上,杀光战马挖山药,没了再找野果,最后只能啃树皮。大哥把陪伴他十年之久的战马都杀了分给下面的将士吃,你们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吗?没上过战场的你们是不会懂的。
五万人马到羊城的时候,只剩下两万人,每个人都饿红了眼睛。不要说打战,就是连走也走不动。”
在场人无不怔愣,神情或哀凄或痛恨或悲愤或激越,西南大军在九悲山上的悲壮,牵动了无数人的心。敏华紧紧抓着笔杆子,心中激荡久久,难怪那人看起来清减许多,竟是受了这样的磨难。
“那羊城与守军本坚守不出,是那梁玉公主动了恻隐之心,不忍西南将士饿死城墙外,便命羊城县主分了三千担米面给我们,唯一的条件就是大周退兵不要再围城。大将军无奈答应,我们给大周打战,却要南蛮人可怜我们给饭吃,你们说谁还下得了手?!”
说到激动之处,司空萧清亮的嗓门儿带有琤琤的金戈之音,敏华已然说不出话来,真相原来如此简单。
如果那人喜欢的是那南蛮公主的菩萨心肠,她会比她做得更好!如果那人喜欢的是那南蛮公主的花容月貌,她庆幸遗传了美人娘亲的眼眉!如果那人喜欢的是那南蛮公主的聪明头脑,她感激自己带着前世学识能力重生!
“没饭吃,那是你们自找的!有谁强迫你们去爬九悲山了?哼,三万精兵就这么没了,根本不值得同情!当今圣上没有治司空高一个领军无方勾结敌方公主的叛国大罪就是陛下顾念着旧情,司空萧,你还敢在这里散布谣言扰乱人心,是不想要项上脑袋了?”
敏华压下沮丧之意,眯眼侧头打量那个叫任复秋的少年,他的父亲是户部尚书,大周钱粮均由其调度。再看他们那个圈子里头的骨干,洛生的父亲在上书省,大权一把抓;江一流的姑姑是皇帝的宠妃,舅舅是京兆伊,估计一门鸡犬都已升天。
这个小团队里最不容忽略的是七皇子周承熙,这人已向敏华明确地表达了其角逐太子之位的勃勃野心;同时,他又是倒上官的强硬派,和那皇帝一个心思。
敏华的手微微抖动,皇权之争,你死我活。
任复秋那颠倒黑白的嘲讽,让亲历其境的司空萧愤怒异常:“你有什么资格污蔑我大哥?你们这些花花大少在京城玩鸡斗狗花天酒地的时候,知道前方将士吃什么喝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