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熙脸一变,忽然转过弯来似地震动。上官敏华微微摇头,周承熙把折子抢回去,把纳妾缴税一条涂去,再扔回给她,让她继续挑毛病。
上官敏华似笑非笑,回视道:“有些事,还是要殿下自己想通,旁人多说也无用。”
周承熙当真低头细索,上官敏华半摇着小扇,赏起夜景。月色清迷,院中那株海棠孤伶伶立于冷风中,不见半分秋叶。
“你是要我善待那些无用之人,如妓女赌棍老人?父皇曾训我刻薄寡恩,指的就是这一点?”
周承熙既迷惑又矛盾,在自己的认知与世人的规则之间动摇。
自己竟变成这人的人生导师,真是荒诞得可笑。她有些平谈地提点道:“也没有这般严重,只是提醒你,若要君临天下,不能单靠酷刑治理国家。”
“这个我知道,还有呢?”
接口接得这般快,哪里是真正明白。上官敏华摇摇头,直接举例教育道:“如‘偷人妻者,女子浸猪笼,男子处腐刑’便有些重”
周承熙像是想到什么难堪的事,他声严力急,怒吼道:“本太子禁狎妓令,竟有人以身试法,我没治他们五马分尸处极刑就属格外开恩!问题不在这里,那些老不死斥我行事有悖祖宗之法,你说说,具体是哪条哪款?”
上官敏华不动声色,任由这个被戴了绿帽子的男人吼出压抑许久的怒火。
“我问你话,你竟敢想别的事,找抽是不是?”三句话不到,又露出残暴嗜杀的本性。
上官敏华放弃说教,冷冰冰地回道:“你自己都说处腐刑是法外施恩,纳妾缴税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这些足以说明你的新策没有重大失误。为什么这么好的案子会被否决?为什么你一代天骄要被软禁在太子府里任那个样样不如你的二皇子贱踏你的心血?为什么你满腔为大周天着想还是被人全盘否定?你我都清楚问题根结在什么地方!”
“你说得没有错,你和我都很清楚问题的根结在什么地方。”周承熙周身充斥着阴冷的寒气,目望皇宫的方向,低喃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步之差,便身不由己!”
计划如此顺利,顺利得都让上官敏只能干瞪眼。她只好自我开导,幸好这是一个无法用人类文明的智慧语言沟通的野人。
周承熙走后,如意吉祥两人面带笑容,从暗处走出来,跪伏在上官敏华前,提前预祝她大功告成,上官府大仇可报。
吉祥笑道:“小姐真是神机妙算,能把太子妃失贞一事算进新策弊端之中。太子竟是丝毫不察,还按小姐心意定了规矩,无端端惹了一身骚,连大师爷也夸小姐之谋青出于蓝!”
上官敏华摇首,道:“你们不懂,他很快就会想明白是中了计。”
两个暗侍纷纷劝她立即撤离。上官敏华又摇头,回道:“大可不必,如今他身处十面埋伏之境,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除非他舍得这东宫之位!太子殿下,你说是也不是?”
如意吉祥吃惊,猛地回头,真见周承熙满身肃杀,冷冷而笑,抚掌道:“是极,上官良娣真是天姿聪慧,连本王的反应都算在其中!”
上官敏华侧过身,两个针锋相对的年轻人又一次冷冷相对。
如意吉祥摆出防御挡在少女之前,周承熙手一扬,刀风闪过,上官敏华只觉左际垂鬓断裂。两个暗卫倒抽一口气,可见周承熙手上功夫不弱于绝顶高手。
周承熙微微而笑,笑意未达眼底,他举起两根手指,中间夹着一片枯叶,瞄准上官敏华的眉心,问道:“你这般聪明,倒是说说,本王接下去该如何做才能去掉所有烦恼?”
上官敏华似无所觉生命之危,依旧是平淡的语气,就像两人是在讨论明天晚膳吃什么一样淡然。她回道:“我若是你,便去请中山郡王出山。”
周承熙双指一勾,半片枯叶插进院墙之中,于无星的夜色中回过头,轻声道:“你这般聪明,样样都想到我肚子里头去,我怎么舍得杀你呢?我还要留着你好好玩玩呢,我的良娣娘娘!”
说完,猛地大笑,转身就走。
隔日,如意吉祥还有章潮生那边都传来不好的消息:中山郡王的亲兵昨夜子时驻扎于西山之脚。
“小姐,太子城府如此深沉,大师爷意思是请小姐先退,复仇一事再从长计议。”
上官敏华不惊不动,道:“别把他想得太厉害,他最聪明也只是将计就计。转告大师爷,一定要拿下北衙禁军!有它在手,日后太子也不能奈何我等。”
“大师爷也是这个意思。”两人相看一眼,才问道,“大少爷担心南衙这边出问题。”
上官敏华冷冷挥斥:“国师大人自有思量,届时他如何做,非人力所能为,叫大公子少动些歪肠子,还是多想想事成之后,以何营生当家立命罢!”
票票~无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