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大摇大摆,向着一片黑暗的后山去了。
“大事不妙,你们快去告状,就说江笠被抓到后山去了。”一个小弟子鼓起勇气问:“那你呢?”
“我去跟着他们。”顾清早已跑出很远,她的声音随着夜风飘过来。
几个孩子互相看了一眼,马上跑出去。
顾清缀在他们后面不远,蹲在一棵粗竹后面的阴影里,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石头。
竹林在后山山腰,月光被山体挡住,又在茂密的竹叶中过滤了一遍,竹中生风,令人心里发寒。
姓宋的仗着年龄大没少欺负小弟子,孩子王当惯了,被人捧着的感觉让他早忘了自己的身份,只觉得天大地大,除了尊长就是老子最大。
江笠咬牙一声不吭,几个人把他悬空绑在一棵竹子上。
领头的几个人纷纷用棍子敲他,小孩子的皮肤白皙娇嫩,很快便青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块石头砸到姓宋孩子的后脑勺上,他疼得弯下了腰,惊怒地向那边看去,竹间暗影中人影一闪,跑进了黑暗中。
他马上追过去,誓要给这个死丫头好看。
“居然敢打我老大!”姓宋的孩子一离开,姓夏的孩子便似找到了主场般,声色俱厉,气性上来,顺手抽了江笠一棍,好巧不巧,抽在胸口。
江笠骤然气闷,一口血吐出来,脸色发白。
虽然是个意外,但把人打到吐血,江家必然追责。
大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恐地丢掉棍子,一哄而散,就连该把江笠放下来都忘了。
天太黑,姓宋的孩子没追到潇湘。揉着被砸起大包的后脑人回来一看,梅子扔在地上,人都没影了。
再一看,江笠垂着头,下巴上全是血,心中大骇,
腿都在抖,赶紧松绑,背着人一路向山下冲去。
顾清也心慌得紧,赶紧跟上去。
他一路把江笠背到云华仙子的院子,杀猪似地在门外喊:“云华师叔!出大事了!江管吐血了!”
院门轰然洞开,云华仙子出现在门口。
她听了小弟子的告状,正准备出门,云袖一挥:“还站着干什么,快送进来!”
姓宋的孩子也顾不得自己就是罪魁祸首了,慌忙把江笠平放在榻上,云华仙子诊过脉开了药方,安排小弟子去煎药。
这件事引起了长老们的重视,他们得罪的人太多了,几乎每个年龄稍小的弟子都有一堆怨言,长老们查起来毫不费事。
那些素日耀武扬威的大孩子们在训诫堂的屋檐下跪成一排。
任谁被他们欺负过,看到他们垂头丧气的情景,都会长出一口恶气,恨不得仰天大笑三百声。
那些总是欺负小弟子的大孩子们,不得不在广场上因自己的恶劣行为而当众道歉。
长老们做出决定,将动手的夏姓孩子逐出宗门,其余人全部罚做半年杂役,以观后效。
其中唯独漏过了宋姓孩子。
没有人来通知他该不该去做杂役,宋姓孩子只觉得一片乌云笼罩在他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雷就会劈下来,心里忐忑得不行,在路上碰到长老都心里一紧。
但惩罚好像忘记了他的存在,十天、二十天过去了,没有一个人提到他。
他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联系了以前的同党们。
他们过得也很辛苦。
有人故意和他们作对,他们刚打扫好的地面,一眨眼又会被扔上很多垃圾。
擦过的桌子被恶意倒上墨汁,劈柴的斧头被人为磨钝挑水的桶经常被人“无意间”撞翻。
负责的菜地总被人拔走……其至有人在他们上茅厕的时候故意在外面锁上门。
他尝试过回到柴房去找那些小弟子们讲和,但他再也没有在柴房里见到他们。
恶人尝到了恶果。
姓宋的孩子端着刚熬好的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向江笠养伤的屋子走去,江笠还不太能下床,躲不了他,只好从这边着手了。
他心中祈祷江笠千万别拒绝。
“二师兄,我进来啦!”他在门口敲了敲,推门进去。
这边厢,顾清正在给江笠念书。
他倚在床头安静地听,乌发柔顺地披散在白色的里衣上,琉璃色的双眸盯着顾清念书念得打瞌睡的样子,像个雪娃娃。
听到门外的声音,江答迅速一掀被子躺下装睡。
姓宋的孩子进来之后便软磨硬泡,央求他喝药。
见江笠不为所动,便把哀求的目光转向顾清。
“那个……师妹啊,你就帮忙劝劝吧,不然师兄我在宗门里待不下去了!”
他觉得求人比打人难得多,他以往自然无需求人,说出来的话也就这个水平了。
“我不喝。”江笠把头转向里侧,声音虚虚的,“她也不是你师妹,不要套近乎。”
姓宋的孩子就差跪下了。
这小祖宗真难伺候,早知今日,当初就不搞他的事情了。
“咳、”顾清清了清嗓子,飞出一个白眼,“我怎么觉得这么刻意呢?”
“二师兄,我是真心认错的!”姓宋的孩子用眼神疯狂暗示,示意她帮忙说两句好听的。
顾清装作看书,强行无视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江笠特别想笑,看她一本正经皱眉沉思的样子,谁知道她手里的书全是胡说八道的话本。
碍于宋姓孩子在旁,只能绷着脸。
“师妹,你来吧,我走了。”宋姓孩子等了一会儿,见哀求不成,只得把药放在旁边走了。
他一出门,顾清马上凑到门边,看他走出院子,说:“方才他眼珠乱转,要是真心认错,这苦药我替你喝了。”
江笠坐起来,表示赞同。
他还是有点胸闷,说话提不起劲。
顾清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应该不敢做什么手脚。”
说着把药碗端过来,江笠喝一口,苦得皱起了小脸,又仰头吨吨吨喝完了整碗药。
顾清忽然叹了口气,江笠看着她,不知道她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