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二十五审视着信上文字,沉吟许久,道:“萧仙尊。”
桃十三脸上现出赞许的神色。
“怎么可能?”城主倒吸一口凉气,有些不敢置信。
“他们应该是有备而来,准备一举攻破素心城,同时以此为由拿下萧仙尊。”桃十三淡声道。
“关于人类的事就由我们来处理,您不必挂心。”城主知道对人类的好感是她的软肋,便沉默了。
茶水已经换了两轮,几人沉默坐着。那份书信在几个人手里传了几遍,最后回到桃十三面前。桃十三放下茶杯,压住信纸一角。
桃二十五低声道:“不如先送走江仙尊,再论其他。”
闻言,几人望向城主,等待她决定。
雨声越发大了,雷鸣一阵一阵,惊动着人们的耳膜。
院中,桃树的枝叶在雨珠极密的击打中摇摆颤动,成串的水流自屋檐上泻下,又从完备的排水系统中流走。
大风推动着乌云,将檐下的雨滴斜斜推进回廊。
顾清送过晾好的衣服,走在回洗衣房的路上。
一阵大风吹来,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抬起手臂挡雨,迎风那面的衣裳很快湿透了。
萧胤尘虚弱地站在门前。
暴雨倾盆而下,他缠着绷带的手攥着伞柄。
伞是干的,他在犹豫。
另一只空着的手,指尖有点冷,缓缓蜷进手心。
他身上的白色单衣好像也沾染了寡淡而沉默的气息。
回廊下,一把油纸伞挡在顾清身侧,瞬间隔开了湿冷的风雨。
她放下袖子抬头看去,不是萧胤尘。
“公子伤还没好,快进屋去,不要在这里吹风。”一个女孩子抽走了萧胤尘手里的伞,恭敬又强势地把他扶到屋子里。
萧胤尘任由她扶着,他头有些晕,也确实需要有个人搀扶一下。他忘了这是桃二十几,但桃家姐妹外貌比较相似,总归是眼熟的。
伞的木柄已经被手心暖热,忽然空下来,他有些无所适从。
“从来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吗?”
略显圆润的男子,介于青年和中年之间,他长着一副和气的相貌,如此问道。
顾清第一次在城主府看到外男,虽然不知他是谁,但应该是城中要员。如此想着,她点了点头。
“你从哪里来?”那人问道。
“我从山那边来。”她答。
萧胤尘被迫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女孩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喋喋不休地说着他浑身上下的伤有多严重,当日把他救下来的时候有多危急,和外面的雨下得多大,万一淋了雨会如何影响恢复云云。
门窗紧闭,身上盖着两床被子实在有点热。
他欲言又止,索性闭上了眼睛。
因为女孩的话实在太多,如果他说一句,她一定会再念叨十句。
往昔他卧床养伤时,所体会到的顾清的好处。
一时间,如在眼前,如在身边。
“为什么有的人叫仙尊仙尊,有的人叫仙尊公子呢?”
他之前假名称梅公子,现在他的身份已经不是秘密,却有更多的人叫他“公子”,顾清有点迷惑。
“城主的儿子,当然是我们的公子。仙尊是外面人的叫法,也有喜欢这样称呼他的。”男子笑道。
顾清拍了拍脑门:“这倒是。”
走过刚才那段路,雨势小了些,男子收了滴水的伞道:“快点回去换衣裳吧。”
“多谢大人。”顾清行了个礼,提着湿透的裙角飞快地跑掉了。
城主府的会议终于等到了最后一个参会者。
桃二十五起身拱手,低声道:
“土伯好。”
土伯摆手示意她坐下,他看了看桃十三的神色,又看看沉默的城主,心中便猜到一二,行礼道:“城主。”
城主微微颔首,桃十三的指甲叩了叩桌面,从茶杯下面抽出问罪书递给他。
他细细看了一遍,皱眉道:“人修好生无理,我们素心城和人修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们和妖王和谈的时候没有通知,现在反倒怪我们。要战便战……”
桃十三看了他一眼。
“……若有其他办法,也是很好的。”
城主忽而叹了口气:“若不得不战,那便战吧。”
她缓缓站起身来,向外走去。桃十三错愕地盯着她的背影。
走到门口,城主回身嫣然一笑:“好久没有去园子里走走了,你们谈吧。”
目送她远远走进回廊,桃十三和土伯下意识地对了个眼神。
远处,警报声声响起,穿过铺天盖地的雨声,钻进人的耳朵来。
城主抬起头,从檐下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她空茫地望了一瞬,低头,沿着曲折的回廊,向萧胤尘的住处走去。
桃树姑娘还在喋喋不休,萧胤尘的耳朵已经被她念麻了。
“咦,公子你怎么满头的汗?”桃树姑娘终于发现问题,用手帕为他擦去了。
萧胤尘闭目不言,心道:夏天盖两层被子,谁盖谁流汗。
他不说话,桃树姑娘急得团团转,一会儿给他冷敷额头,一会儿给他扇风。应该是刚化形不久,还不太熟悉人类。
门外有一道轻轻缓缓的脚步声停下,片刻,又转身向别处去。
萧胤尘瞬间睁开眼睛,一手拿掉冷敷的布巾,坐起朗声道:“城主为何不见一面就走?”
他心中明知城主是他的生母,然而无论如何都无法发自内心地称她为母亲。
外面脚步声顿了一顿,门被推开。城主拨开珠帘进来,桃树姑娘的声音戛然而止,马上跪下行礼,然后谨慎地退到一边,全然不见方才絮叨的模样。
城主张口,想唤他名字,却又觉得别扭,梗了一下,才说:“仙尊……身体可好?”
萧胤尘从床上下来,行礼道:“恢复了许多,多谢城主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