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不远处的山坳上,光头省镜气喘吁吁,费劲千辛万苦,这黑灯瞎火连跌了几个跟头,方才爬了上来。
这里,很清晰全面看得到浅滩那边的情形,而只要从另一边下山,就可以离开这里,逃出生天了。
看着下方自己被追杀的兄弟们,省镜不仅没有半点痛心,反而十分庆幸,对着身边两位小弟道:
“看到了吗?如果不是我带你们先走,现在恐怕谁都活不了。”
“是,是,是,老大英明!”
两小弟对视一眼,心里也带着几分“逃脱大难”的庆幸,连连恭维道。
省镜听得满意,心知此时自己处境危险,开口拉拢道:
“好好跟着我,只要我们回到澳门,拿到了钱,就能跑路去南美。”
“我和那边不少赌场老板都很熟,只要能得到他们的支持,有朝一曰,我们未必不能回来!”
跑路就是要“背井离乡”,作为华人,愿意的人绝对不会多。
现在省镜给出他们一个承诺,算是安抚了俩小弟的心。
俩小弟也知道,这个时候没得选了,只有跟着眼前这光头老大,一条路走到黑。
其中一小弟很会说话,主动鼓劲道:
“不错,我相信老大一定会带我们杀回来的。”
另一名小弟不甘示弱,也赶忙话道:
“到时候先杀马交文,再赶绝澳门何氏,老大才是澳门的皇帝。”
“好,说得好,哈哈哈!”
省镜听得,放声大笑,也算是在这险恶情形下自娱自乐正在这时,黑漆漆的山坳上,犹如夜枭一样的怪笑传出:
“桀桀桀,真是“踏破铁鞊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三面包围,我就说这条路一定有人走。”
“只是没想到啊,不仅有人,还不是普通人,听你们话里的意思,小扑街,你就是这次事件的主脑吧?”
“谁?”
省镜心中一惊,手上黑星立马对准声音发出的地方,两名小弟也吓了一跳,同时抬枪指了过去。
那是一颗松树,松树并不大,一位身穿老式唐装,矮矮小小,手里两个铁胆不停打转的人站了出来。
省镜定睛一看,这人满脸皱纹,头发花白,至少也有六十往上的岁数了。
就这么一号人,威胁全无啊!
放下戒备,省镜轻松下来,不屑笑道:
“哈哈哈,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个死老鬼。老鬼,你躲在这里等我们走了再出来不就行了,现在跑出来,是嫌活得太长,想我送你一层是吗?”
“呵!”
老头同样不屑一笑,话语道:
“小扑街,你称呼错了,我不叫死老鬼,而是老狗。”
“哈哈哈!”
省镜听得,笑得更是厉害,整个人都站不住了,前仰后合,拉着两名小弟,合不拢嘴道:
“听到没,这老头说自己是狗啊。”
说着,省镜再看向那自称“老狗”的老头道:
“老家伙,你想逗得我笑,让自己死得轻松一点是吗?好,我同意了,一枪解决你,一定让你痛快。”
话罢,省镜持枪比比划划,似乎想要看到老头恐惧的神情。
老头神色轻松,那双浑浊的双眼里,完全看不到半分恐慌,只有戏耍:
“我死的时候,是不是痛快,我不太清楚。但你这个小扑街,今天一定不会痛快。”
这话说完,老头也不知道在向谁说话,沉声道:
“还不动手再等什么?我这老眼昏花都看见,他们就这三个,等不到其他人了。”
这话一出,省镜三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感到脚下吃痛,站立不稳,噗通一声齐齐扑倒。
省镜三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绊倒在地,三把枪也掉落在地上。
仔细一瞧,绊倒他们的不是什么物品,竟然是人手。
原来就在他们脚边,看起来树叶和沙子覆盖的地方,竟然藏了四个人。
他们两男两女,一身的灰尘也不嫌脏,除了从头发分辨姓别外,根本看不清相貌。
四双手,更像八只铁爪,死死捏住三人脚腕。
省镜只觉得剧痛难当,这种痛简直扎进心里,疯狂挣扎起来。
老头就站在五米开外,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平淡道:
“留下光头就行了,其他两个小的,没什么鸟用。”
咔!
伴随着老头的话音,那两个男人齐齐动手,也不见他们多大的动作,两只手就在省镜小弟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骨声清脆,省镜的小弟瞬间就没了动静。
啊?
省镜看到这一幕,着实吓得
“肝胆俱裂”,适才的嚣张丟飞十万八千里,哀声乞求道:
“老先生,我错了,放过我吧。”
“我有钱,有很多的钱,出来混,不外乎是求财。老先生如果愿意放我一马,我带你们去拿钱,一百万怎么样?”
“哦?”
老头听得,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仔细打量起省镜道:
“一开口就是一百万,这么说,你小子挺有财啊,不止这个数吧?”
“只要老先生愿意放我走,万事好商量。”
省镜听得这话,认为“有门”,立即加码道:
“这样,老先生这里有五个人,我一人给一百万。只要我能回到澳门,马上给钱!”
心里,省镜想的却是只要回到澳门,就眼前这么五个人,轻而易举便能摆平。
老头的目光似乎能看透人心,居高临下看着被四名手下按住的省镜,看得省镜都不敢与其对视,方才意味深长道:
“小子,你想和我耍花样,还嫩了点。”
“五个人,一人一百万。你是不是认为就算我不答应你,他们为了钱,或许也会做掉我,放过你也说不定呢?”
这…
省镜听得一怔,赔笑道:
“老先生,我怎么敢有这个想法,你误会了。”
“是不是误会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你有钱被我知道了,而你现在还是我的对头,哈哈哈!”
老头说着说着大笑起来,似乎十分开心。
“老先生,你这话什么意思?”
省镜心生不好的预感,发问道。
“把他的钱藏在哪里问出来,速度快一点,下面差不多结束了。”
老头不再理会省镜,一摆手,缓步走到山坳边缘,俯视下面不远处浅滩的情形。
咚咚咚啊咔嚓,下一刻,省镜都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便感觉自己的光头被人按住,猛的往地上撞。
力度之大,完全是要把自己直接撞死的意思。
随即,手脚扭曲剧痛,被人生生折断。
在这偏僻山坳上,一声声毛骨悚然的惨叫,高昂尖锐,久久不息。
这会儿下方的浅滩上,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澳门仔完全敌不过城寨、越南帮、崩牙驹三伙援军,短短十分钟不到,死伤过二十号,幸存十几号人也不敢反抗,扔枪跪地求饶。
危机解除,众人都从礁石后面走了出来,汇合在一起。
“托尼,你怎么样啊,阿虎,你开车,马上把托尼送去医院。”
众人之中,托尼最为凄惨,身上中了两枪,一枪直接打破了大腿动脉,又加上海水里面泡了一会儿。
现在,脸色苍白得吓人,由雷耀阳扶着,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昏迷一样。
阿渣看到这种情形,关切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又跳又叫。
“大哥,我没事,那光头人呢,我要亲手宰了他。”
托尼非常倔强,心里一口气没出,挣扎着不肯去医院,左看右看,只想找省镜报仇。
“老大,雷爷,我抓到主谋了。”
这时,小廖的声音传来。
众人听得,无不兴奋看了过去,只见小廖一把枪顶在一个男人后脑勺上,慢慢走了过来。
而那男人,并不是光头省镜,而是马交文。
无疑,小廖并不知道真相,还以为一切都是马交文指使的。
看到马交文,崩牙驹从手下手里抢过一把枪,怒气腾腾走了过去:
崩牙驹顺势出拳,狠狠打在马交文腹部,大骂道:
“你这王八蛋,差点把我们害死,我毙了你。”
“阿驹!”
雷耀阳见得这一幕,将托尼交由阿渣搀扶,出声喝止道。
崩牙驹当然明白雷耀阳是什么意思,放在扳机上的手指动了好几下,终究没按下去,不忿道:
“耀阳哥,要不是这王八蛋,我们能这么惨嘛,我死了四个兄弟啊!”
雷耀阳缓缓走到崩牙驹身边,正色道:
“我都看到了,不仅你的兄弟死,阿渣、耀庆也有兄弟死。”
“不过“冤有头债有主”,我们要报仇,也应该找省镜,而不是马先生。”
“要杀马先生不难,你现在只要动一动手指就行了。可马先生如果死在这儿,我们怎么向整个江湖交代?”
“外面的人不知情,不会觉得我们被人埋伏,泄愤杀人。而是会认为我们埋伏了马先生,为达到某种目的,不顾江湖规矩,烂杀同道,你是开赌场的,背着这样的名声,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又有谁敢跟你合作?”
“这…”
崩牙驹并不笨,稍微冷静下来后,马上想明白,雷耀阳所说的情况,还真有可能发生。
毕竟外面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啊,马交文死在这里,自己一伙这么多人出动,太像是故意算计他了。
“阿驹,这件事是我错,我承认,如果你放过我,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马交文被打了一拳,又被枪指着,却是一点不慌沉稳道。
“交代,你怎么交代?我兄弟的命,你赔得起嘛,我草!”
崩牙驹一听就来气,顺势一个枪托,又砸在马交文头上。
不过见得如此,雷耀阳也好,马交文自己也好,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崩牙驹显然是不打算杀人了,至于打人,就任由他吧。
就像他自己所说,他几个亲信手下挂了,还不能发泄一下,那就太过分了!
崩牙驹足足揍了马交文半分钟,打得他满头是血,这才停手。
倒不是他狠不下心继续揍,而是他本来就受了枪伤,此时动手动脚,伤口受到影响,如针扎一般疼痛。
雷耀阳见得,适时叫道:
“够了,阿驹,先去医院吧,枪伤如果不尽快处理,会很麻烦的!”
“不用,我还死不了,我就在这儿等着,一定要看着省镜那混蛋先死在我面前。”
崩牙驹和托尼一样,心中一口恶气难平,倔强着不肯先走。
说着崩牙驹又看向小廖道:
“去问问兄弟们,有没有抓到一个光头佬。”
“恩,我马上去。”
小廖很熟悉崩牙驹的脾气,也不劝他,答应一声,转身就走。
雷耀阳也不便多说什么,慢慢走到马交文面前,将其扶起,顺手还替他拍了拍身上灰尘,话语道:
“马先生受委屈了,不好意思,阿驹太重义气,我也劝不动他。”
马交文也是澳门人,很清楚崩牙驹的狠辣,听得雷耀阳话语,连连摇头道:
“今晚的事,确实是我的问题,是我自作自受,看错了人,连累到雷先生,该我说不好意思才对。”
“这种事谁也不想发生,相信现在最难过的,是马先生本人吧。”
雷耀阳微微一笑,十分客气。就在马交文心中感动之际,雷耀阳探头向前,话锋突转:
“今晚马先生也算是让我大开眼界啊。想不到马先生身手这么好,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还能够安然脱身。”
“更让我佩服的是,马先生冷静的头脑。”
“恩?”
马交文眉头一挑,压低声音道:
“雷先生,恕马某人愚笨,您这话我听不明白。”
“马先生既然已经脱身,先前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呢?”
雷耀阳似笑非笑,意味深长道:
“恐怕是马先生太聪明了,觉得当时兵荒马乱的,我们这边和马先生也不算自己人,怕有所闪失吧。如若不然的话,马先生也不会看到援兵到了,也不现身!”
“恐怕要不是我们的人找到了马先生,马先生今晚不会再出现了吧。”
呃…
马交文听得,脸上露出那么一抹尴尬。
确实如雷耀阳所料,先前马交文脱身之后,眼见雷耀阳等人跑向礁石堆,他当机立断,先一步就跑进了礁石堆。
从头到尾,他都没与雷耀阳等人汇合,而是自己躲在最里面的礁石,半边身子都在海里。
在马交文看来,雷耀阳等人和自己并不是一伙的,今晚的事又是因自己而起,难保他们在冲动之下,先把自己给解决了。
而且马交文躲在最后,如果情况不对,他随时都会跳海搏一搏。再有,他被小廖抓出来,而不是自己走出来,也像雷耀阳猜测那样:
他其实打算混过去,最好不被发现,先回去澳门整顿之后,再来解决这件事。
因为他不能确定,自己出来后会是怎么样的下场!
索性,雷耀阳够理智,崩牙驹只是揍了自己几拳,可谓不幸中的大幸了。
当然,心里这么想,表面可不能这么说。
马交文脸色一正解释道:
“雷先生误会了,我只是很多年没遇到过这种事,一时惊慌,不知该怎么办。”
“呵!”
雷耀阳冷笑摇头,不再与其多说。
这时候,身上沾着血迹,狂龙扛着一把还在冒烟的来复枪走了过来:
“雷爷,您没什么事吧?杀了二十五个,还剩下十三个,怎么处置?”
狂龙声音极大,在场所有人皆听得清楚,立时,众人纷纷围拢上来。
阿渣脾气暴躁,最先表态道:“还什么怎么办,连同那些死人,一块埋了,免得麻烦披着雷耀阳外衣,全身湿透,冷得颤抖的丁瑶也动了真火,冷声道:
“老规矩,拉到海上沉了。”
咔!
阿虎更是直接,拉动着枪栓,便要直接动手了。
大伙意见出奇一致,雷耀阳倒也没有其他意见,眼珠一转,话语道:
“这些都是马先生的人,应该交给马先生处理才是。”
“阿虎,把你的枪给马先生!”
“拿去。”
阿虎很听话,当即将手上的枪扔向马交文。
马交文手忙脚乱接过,不由看向雷耀阳,满满都是疑惑。
雷耀阳也不隐瞒自己的心思:
“今晚马先生似乎一个人都没真正杀过,而我们这里的人满手都是血。独立独行,这样不太好吧,马先生你说呢?”
马交文一听就明白了,原来对方是怕自己占着没杀人,去外面乱说。
虽然觉得雷耀阳完全是高估了自己,自己也不敢啊。
马交文还是立即表态,持枪走向那些被押跪在地上的澳门仔,话语道:
“雷先生说得对,既然是我手下的叛徒,确实应该我亲自解决。”
下一刻,浅滩之上,枪声连环不与此同时,小廖走了回来,一脸冷淡道:
“驹哥,我问过兄弟们了,没抓到光头,死的人里面,也没有是光头的。”
“草!”
崩牙驹听得怒火中烧,喝话道:
“这么多人都能让他跑了?给我找,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抓回来。”
“阿虎,带兄弟们去帮忙。”
托尼亦是心有不甘,吩咐道刑。
小廖和阿虎听命,正想离开做事,远处几道人影漫步而来:
“不用这么麻烦了,人没跑,我抓到了。”
“恩?”
众人寻声看去,狂龙第一个反应,焦急道:
“三爷爷,你不是说到山上看热闹嘛,怎么跑去抓人了?您老要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几个爷爷交代啊。”
“是啊,我是在山上看热闹,不过这小子自己跑上山来,正遇上了我。我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就是今晚的主脑,所以抓住了他。你们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来者顺口回了一句,随即挥手。只见两男两女,就像拖死狗一样,将一人拖出,猛的扔在众人面前。
这人十分凄惨,包括脸部在内,到处都是血,根本看不出相貌,手脚亦是软趴趴,似乎根本使不上劲,一动不动,完全陷入深度昏迷之中。
“这…”
众人对省镜其实并不算熟,阿渣、陈耀庆等人,甚至就见过这么一次,哪里认得出。
不由的,齐齐看向马交文。
马交文被看得心中发毛,上前几步,蹲身检查之后,确定道:
“就是这个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