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更完衣后,光着脚从屏风后面走出。
苏念赶忙将张开的指缝合上,头埋得更低了。
她感觉头顶有一股子热气,应该是对方已经立在了她的跟前。
“抬头。”他说。
苏念照做,视线从对方的脚踝上移,看见一双匀称的小腿,然后再往上是白色的袍子、锁骨、喉结,最终目光定格在男人那张俊俏的脸上。
由于刚沐浴完,他并未束发,一头乌黑的青丝披在双肩。
轮廓分明的脸上,一双黑眸深不可测,只是这样淡淡一瞥,苏念就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压。
修长的食指勾起她的下巴,拇指再往上一按,轻轻掐了掐。
苏念闻到了他指尖的药香,听见他说:
“模样不错,是个苗子。”
而后他松了手,找了把椅子坐下,一边喝着茶一边喃喃道:
“有才华,也有美貌,你今后的路子不会差。”
他顿了顿,揭开茶杯的盖子,小抿一口,继续道:
“——前提是你肯归顺于我的话。”
原来是来招揽她的。
苏念想了想,问:“奴婢斗胆问问殿下名讳,毕竟奴婢一直居于深宫,与殿下们打交道的机会不多,并不知殿下身份。”
“字承言。”他回答。
原来是九皇子李承言。
她一直以为李承言在边塞收复失地,没想到现在已经回来了。
当今堂国还未立储君,朝廷内分成了两股势力。一股是支持皇后嫡子李承勋的,另一股便是支持李承言的。
李承言的生母是前任皇后,不过当时他母妃死的时候皇帝还未登基,这皇后的名分还是后来追封的。
虽然他借不了母方的势力,但胜在自身足够出类拔萃,深得民心,朝中不少官臣亦对其赞许有加。与李承勋不同,他的势力大多是从基层培养起来的。
如此一来,李承言会愿意招揽她,便想得通了。
许是方才自己在诗会上锋芒毕露,被他瞧见了,觉得自己以后能进书院,毕业后若是进宫做了官,对他来说便有利可图。
她现在没了主子,若是能在宫里站个队找个靠山,今后的路会好走许多。
更何况像这样的人物,他招揽自己,自己也没拒绝的资格。
既然没有选择的余地,那她便要为自己以后多做打算,能多“捞”一点是一点。
“殿下,不知奴可否提两个条件?”她问。
李承言将茶杯放下,嗤笑一声,说:“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苏念也不惧怕,继续道:“这两个条件对于殿下而言,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但是对于奴婢来说,却意义重大。”
李承言微眯着眼,打量她半晌,点头道:“不妨说来听听。”
“既然殿下能找到奴婢,想必对奴婢的身份已经有所了解。一个时辰前,奴的主子张贵妃遇刺,贵妃娘娘待我极好,奴想查明真相,还望殿下能助奴一臂之力。”
帮不帮是他的事,她得把话说出来,表明自己是个念主的人。
李承言说:“这没问题,贵妃遇害一事我也听说了,回头我自己也会暗中调查,父皇以及宫里上上下下这么多官臣都会还贵妃一个真相。”
苏念点点头,继续道:“这第二个条件……殿下也知我如今没了主子,犹如浮萍般漂泊于世,虽有考进书院的志向,但距离书院招生考试还有一整月有余,期间可否让奴婢进……”
最后几个字,苏念面薄,没敢直接说出口。但李承言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懂她的意思。
只见他勾唇一笑,突然低下身子凑近了些,调侃道:
“怎么,这么快就想进我府邸攀高枝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爬床了?”
苏念一愣,连忙趴下磕头,“奴婢自知身份低微,绝无任何非分之想!只望殿下在这一个月赏口饭吃,能过活就行!”
他笑了,露出一排皓齿,道:
“我说我原本就是计划把你接回府邸,你信吗?”
苏念一声不吭。
他继续说:“可惜啊,你在台上锋芒过盛,淑妃娘娘抢着要把你接回宫呢。”
他一边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一边试探性地瞄着她,看她是何反应。
听到“淑妃”两个字,苏念一惊。
淑妃也在诗会上?
她为何要接自己回宫?难道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她又怎么知道李承言要招揽自己?难道他们之间早有联系?
这一连串的疑问还未得到解答,她便被请了出去。
门外的仆人对她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说:
“苏姑娘,淑妃娘娘的马车已经在楼下候着了,请吧。”
……
苏念走出福来茶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马车前,淑妃的贴身婢女采香,左手提着灯笼,右手手臂挂着件披风,正候着。
见她过来,采香瘪着嘴,将披风往前一递,“喏,自己披上吧,娘娘给的。”
这时,淑妃掀开小帘子,从马车的小窗口漏了个面,微微一笑。
苏念屈膝作了个揖,道了句“谢过娘娘”,便将披风接下了。
虽是六月,夜晚却出奇的冷,苏念打了个哆嗦,赶紧裹上披风。
苏念观察到,这辆马车与之前她和张贵妃一起坐的那辆不同,之前可以坐下四人,而这辆顶多只容得下主仆两人。
见采香已经上了车,她便很知趣地留在了原地。
孰料,车内突然传出淑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