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濮沉捂着发痛的胸口,稍稍缓了一口气,这才低声道:“没关系,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齐康浩赶紧扶了詹蒲岑在椅子上坐下,见他脸色倒是还好,心中亦是稍稍松了一口气,道:“你的药呢?先吃一粒吧,万一等会儿你的病发作了。”
却听得詹濮沉淡淡道:“今晨已经发作过了,药也吃过了。”
齐康浩闻言眉头一紧,“你的病今日果真发作了?算算日子应该还不到时候呢。”
詹濮沉闻言凉凉一笑,语气中亦是有着淡淡自嘲的意味,“可能真的如你所说,我是遭天谴了吧,所以身子才会变成这样,时不时地发病,痛入骨髓。”
“所以当初,你为什么要练那种武功,明知道会……”
江湖中人都道度和山庄的少庄主詹濮沉乃是武林奇才,年少时候武功已经是称霸武林,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们口中的这位‘武林奇才’为达到如今的功力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捷径,想要走捷径,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而这就是詹濮沉要付出的代价,每次病发,便心痛难忍,恨不得立刻了结了自己来结束这种痛苦。
“就算当初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也毫不犹豫去做了,康浩,想要得到什么必须是得付出代价的,为了复辟我们大历王朝的江山,我吃这点苦算什么。”
这是他们墨氏一脉继承了千年的使命,到了这一代,势力已经是很壮大,而自己即将成为完成这一大业的墨氏子孙,写入史书,以供后代万世瞻仰,自己也将无愧于这一代代苦心经营的先祖。为了这个,受这点苦也是值得的。
齐康浩闻言却是沉默不语,复辟王朝、复辟王朝,兄长他成年整日的都在想这个,可是复辟王朝哪有那么容易?若今日的国君是个昏庸无道的,那还简单一些,可是如今这祈灵国四海太平,百姓们安居乐意,何谈去复辟王朝?
历来都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今百姓们正生活得好好的,你非要弄得这一国都是动荡不安,百姓们如何会支持?这个皇位还怎么登得上?
可是齐康浩此时也没有再开口劝说,类似这样的话,他之前已经说了千百遍了,可是兄长他一直都是不为所动,他从小到大,脑子里想的所有事情都是复辟王朝、复辟王朝,他已经走火入魔,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说了。
此时詹濮沉看得齐康浩这等表情,不由冷淡一笑,“此时你的心里又是要说我复辟王朝是痴心妄想了,以前你总是劝我放弃,如今这些日子倒也很少说了。”
“反正我说再多遍你也听不进去。”齐康浩本来想就此打住的,但还是忍不住皱眉道:“安安心心地做一个武林庄主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拼上性命去做一件极有可能失败的事情?而且,这件事失败的代价太大了。”
詹濮沉闻言沉默了片刻之后,方是抬头看着齐康浩,道:“你跟我不一样,你从小被送到华阳派,习的是正统武功,学的是侠义之道,在十五岁之前完全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王室后代的身份,你自然会如此说。可是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自己的真实身份,也知道家族千百年来的目标,更知道自己身上的使命,我不可能完全放弃这些,只单纯做一个山庄的庄主。”自己身上背负的是一代又一代先祖的祈愿,自己怎么能放弃?
听到詹濮沉这样说,齐康浩心里也有些难受,每次听到兄长这样说,他总觉得自己对不起他,虽然当初把自己送走的事情是父母决定的,但是跟自己相比,兄长他从小到大的确是背负了太多的东西。所以,每次想起这些,齐康浩心里总会对詹濮沉生出些亏欠的感觉。
此时,齐康浩便也沉默下来,不再言语。
詹濮沉见他这样,不由暗凝了眸子,“所以,你以后别再阻止我做什么事情了,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少主子,别搅合到这些事情里,明日,你便回华阳派去吧。”
提起华阳派,齐康浩想起了刚刚苏洛宁跟他说的话,此时便是开口问詹濮沉道:“是你让穆又薇去取司空澈身上的雀松玉佩的是不是?”
兄长不是一直都很想要拿回那雀松玉佩吗?如果不是兄长的吩咐,那穆又薇怎么会擅自做主去取司空澈身上的雀松玉佩?
可是詹濮沉却是微微皱眉道:“我何时让穆又薇去取司空澈身上的雀松玉佩了?”
齐康浩见詹濮沉面上的表情不像有假,再说了,在这件事情上,他也没有必要骗自己。可如果不是兄长他吩咐的,那穆又薇怎么会擅自去取司空澈身上的雀松玉佩。
“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细细跟我说来。”詹濮沉此时却是沉了脸色。
齐康浩见他如此,也是把方才苏洛宁跟他说的那番话跟詹濮沉说了,那詹濮沉眸中的颜色顿时冷凝了几分,里面还透着丝丝的怒意。
“这个穆又薇真是胆大包天,没有我的命令竟然擅自去招惹司空澈,还用上了媚术,若是被司空澈怀疑,发现你我真正的关系,我们的一切不都暴露了吗?她也不想想,她姐姐的媚术比她厉害多了,可之前不也栽在了司空澈的手上了吗?就凭她怎么可能从司空澈身上拿走那雀松玉佩。”
齐康浩闻言却是喃喃道:“既然不是兄长你的吩咐,那穆又薇为何要去冒这个险?”
而一旁的詹濮沉却是听到了齐康浩的喃喃自语,面上不由浮起一笑,“傻小子,这你还不明白,她不都已经跟司空澈交代了吗?她之所以想要那雀松玉佩是因为要把它当作生辰贺礼送给你,那穆又薇对你可是一片痴心啊。”
“兄长,你……”齐康浩听闻詹濮沉这样说,面上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怎么了?穆又薇喜欢你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难道你至今都没有看出来了?”
齐康浩却只以为这是詹濮沉在打趣自己,便是道:“我看是兄长你多想了,她对我好,是因为受了你的托付,哪里能跟什么儿女私情扯上关系?”
自己十五岁那年,兄长告诉自己,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后,便派了穆又薇来到华阳派投为本门弟子,她虽然名为自己的师妹,其实是受着兄长的委托,作为自己的护卫存在。
正因为如此,穆又薇对齐康浩所有的好,都被齐康浩认为是因为受了詹濮沉的托付。
“你啊,如今已经到了要娶妻的年纪,也该开窍了,那穆又薇如此喜欢你,你怎么会看不出来呢?”说到这里,詹濮沉却稍稍敛去了面上的笑容,继续道:“不过这个穆又薇,让她做你的正室是不合适的,毕竟她的身份特殊。你的正妻,还是从那些名门正派的小姐里挑一个比较好。”
既然父母在很早以前就做了这样的选择,那自己便也圆满了他们所想吧,复辟王朝的事情由自己来做,康浩就只做华阳派的少庄主,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日子,不必被卷到这些腥风血雨当中。
“啊?什么穆又薇,什么娶妻的,我根本就没想过。再说了,真要说起娶妻来,也是兄长你先娶,我这个做弟弟的怎么能抢了先?”
什么穆又薇就喜欢自己了?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好吧。
此时詹濮沉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缓缓喝下,这才道:“在没有完成复辟大业之前,我如何能娶妻?”
自己已经分不出别的心思了,自己必须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王朝的复辟之上,儿女私情什么的,实在是没有心思去想了。想到这里,詹濮沉不禁苦笑摇头,像自己这样从小就背负了那般沉重使命的人,哪里有资格去奢望真正的男女之情?
看到詹濮沉这样,齐康浩也是不再说话,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兄长心里是如何想的,可是这复辟王朝的代价也太大了,不仅毁了兄长的身体,就连男女情爱都成了兄长沾染不得的事情。
齐康浩微微叹了一口气,不由在那旁边的床上坐了下来,但是这一坐之间,眼睛却是瞥到床上的一抹猩红,不由暗自诧异,下意识地就伸手拿起枕边那染了血的手帕,“这上面是兄长你的血吗?”
詹濮沉闻言抬眸看向齐康浩手中的帕子,眸中神色微微动了一下,然后淡声道:“今晨我旧疾发作的时候,刚好那岚晴姑娘在旁边,当时我痛极,咬破了嘴唇,她就用她的手帕帮我止血。”
“那是得好好谢谢那位岚晴姑娘,若是当时没有她在的话,兄长你就很有可能……”他是见过自己兄长发病时候的样子的,痛得根本就没有力气去拿药,这一次真是多亏了那岚晴姑娘。
“所以你刚刚看到我跟澈王妃站在一起,就是因为我去找那岚晴小姐道谢,你却以为我是要害澈王妃。”
齐康浩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的确,今天他去找兄长的时候,却得听他宅子里的下人说,他昨日就去寺庙里。他当即就起了疑心,兄长从来都不信这些神佛之事的,怎么突然就到庙里去了,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昨日澈王妃也去了庙里。
于是,他就猜测着兄长一定是尾随澈王妃去寺庙,想必是要做些什么,于是他便也是赶了过来。
看到齐康浩这般低着头不说话,詹濮沉也是微微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个弟弟,从小在那满口侠义的名门正派里长大,信奉不能滥杀无辜的道理,三番两次唯恐自己对澈王妃出手。可是,自己早晚都会对那苏洛宁动手的,一个女人可以牵制祈灵国的两个皇子,而且还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皇帝的两位皇子,自己有什么理由要放过她?不过自己跟康浩说这些也没用,他只认为自己这么做是卑鄙的。
盯着齐康浩看了片刻,詹濮沉心中蓦地升起一个主意,道:“有一件事情,我还没告诉你。”
“什么?”齐康浩闻言这才抬起头来看着詹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