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月,麟州就下了第一场春雨。
春雨依旧没有带来喜悦,只让麟州变的更加泥泞寒冷嘈杂。
这几个月的时间,麟州里外的居无定所的人更多了,很多人为了跟上皇帝回京的队伍拖家带口赶来麟州。
对大多数人来说,路途那么远,越紧跟皇帝,越能安全。
但很多人现在在麟州的日子变得不安全,人多了,打架偷抢增多,秩序更混乱,贫民乞丐流民难熬冬天,城里城外的死尸也越来越多。
“粥棚少了很多?”崔征的脸色和脚步一样沉重,“怎么回事?这种时候青黄不接,正是需要大量施粥的。”
身边的官员轻叹一口气:“因为很多富户准备离开,开始囤积物资,就不肯再施粥了。”
崔征停下脚,冷笑道:“去告诉他们,想要离开,还不多做些事协助朝廷!”
另一边的官员应声是,又小声道:“倒也不是不尽力,有几家人恨不得散尽家财助陛下回京,只是担心回京后子孙无以谋生.....”
崔征明白他的意思,道:“他们为大夏散尽了家财,大夏难道还会让他们的子孙饿死吗?”
那官员便笑着应声是:“有相爷这句话他们就安心了,那,下官去看看有什么空闲无关紧要的位子让他们做些事,帮了朝廷,自己也有个奔头。”
崔征嗯了声没有再多说,那官员也心领神会不再多问退了下去。
崔征迈进室内,一番忙碌后,大多数官员散去,只留下几个亲信。
“相爷,这些世家富户是趁机要挟!”一个亲信愤愤道,“施粥说是他们出粮,但他们哄抬粮价从中牟利多少心里不清楚吗?我们为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不是因为他们施粥养民,现在倒成了他们的功劳,来要挟我们!”
屋子里的其他人纷纷赞同。
崔征敲敲桌子:“我当然知道他们是在要挟,但现在我们有别的选择吗?”
“陛下要回京,后宫多少人,侍从多少人,兵马多少,吃,喝,马匹,车,需求耗费有多少?”
“谁出?朝廷出吗?陛下出吗?”
朝廷有钱吗?陛下有钱吗?
如今天下大乱,卫道四分五裂,没有税赋可收,国库也远在京城,鲁王宫的库房里能养活皇帝一家就不错了,更何况大多数也被皇帝送出来养兵养马抚民,皇帝和后妃们一日两餐,哪里还有多余的钱。
崔征环视诸人。
“你们出吗?”
诸人顿时眼神四散,有人苦笑:“大家也都是抛家舍业来的,吃住都靠着陛下照应,捐出全部身家来,也没多少。”
当初的确是抛家舍业来的,但正因为抛舍了曾经的家业,这三四年在麟州,他们更拼命的积攒家业,做生意的做生意,收贿赂的收贿赂......
但又能怎样?大夏已经乱了,朝廷不能再乱了,崔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天下太平再说其他吧。
有小吏进来,拿着几张帖子,要对崔征贴耳说话,被崔征皱眉喝止:“有什么话不可对人言!”
小吏讪讪道:“这是几家送给相爷的行路礼。”
送礼的名目一向很多,最近麟州最流行的当然是回京的各种需要,行路啊,搬家啊,辞别啊等等。
崔征作为宰相当然也有很多人送礼。
听到小吏的话,崔征坦然嗯了声:“收起来吧。”在室内诸人想装作听不见看不到的时候,又道:“给筹备司送去。”
筹备司顾名思义是筹备回京的部门,由文官武将共同担任的,皇帝还让三皇子来亲自督监。
听到崔征这一句话,室内诸人顿时有无数的话说“相爷真是用心良苦”“相爷机敏啊”乱纷纷一片。
该暗示的已经暗示到了,这些人也不会再装瞎,多多少少都会捐出一些钱财来,崔征摆手没兴趣听他们恭维,问:“京城那边的消息怎么样?”
官员们肃容说正事“相爷,京城的消息不妙啊。”
崔征伸手按了按头,自从项云一众人离开麟州往京城去后,一路上都没好消息传来,先是遇到了刺客,导致了吴大人失去一条胳膊,项云旧伤复发不得不半途休养。
但好歹行程继续,两位大人在兵马的护送下到达了京城。
他问:“怎么,到了京城还有什么不妙的消息?”
一个官员压低声道:“是京城的情况不妙。”
......
......
“楚国夫人出事了?”
皇帝搓了搓手,从炭盆前移开,不知道是不是阴寒的雨让他的脸色很不好。
“吴大人郑大人是这样说的?真的假的?”
崔征道:“我觉得是假的,因为他们两个至今连楚国夫人的面都没见到。”
皇帝哦了声,有些失望有些不安有些焦虑:“楚国夫人在骗人?她不想来麟州?”
崔征对这个倒是无所谓:“楚国夫人肯定不愿意来,至少不会轻易就来,她愿不愿意也无关紧要。”
好说好劝有敬酒的韩旭,罚酒则有项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