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脸,是男人所看过的这个世界上颜值的巅峰,然而他冰冷黑沉的透不出任何光亮的眸子似乎是在看他,又更像是已经在看他的尸体,这一瞬间男人感知到了死亡。
眼前这个纯黑色的人影,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死神吧,真的有死神啊?那他在健康之时如果信仰神明,是不是可以得到神的眷顾了呢?
男人想到自己的家人已经远离了这里,这才稍微放心,他知道自己会死亡,或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他已经能够坦然接受一切。
男人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崇枭,怎么了?你怎么没动静?”突然清脆的声音传来,在刹那之间仿佛直接破开了无解的黑暗,男人茫然的睁开了眼睛,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样貌清秀的少年突然就这样闯入了他的视野之中。
那拥有着极其高大身形的男人在刹那之间浑身的黑暗和死寂都褪的干干净净,他回头凝望着少年的眼神,是和刚刚完全不同的表情,在经过了对比之后他突然能够读懂现在男人脸上的表情,那是温柔。
少年的眼神突然定格在了他的身上,他听到了少年倒抽一口冷气:“干尸?!”
男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了少年的瞬间所有的恐惧和绝望统统散去,他甚至还能回一句:“我还活着。”
就那么小的小木屋,感觉三步就能走完,可是崇枭进去了三十秒。
但是崇枭已经进去了,而且崇枭的身形很大,在小房子里四处都透着缝隙的场景下能看得到崇枭的身-体,只是他僵着没动。
何方没忍住。
何方自己扒拉着门口看了。
然而眼前看到的男人瞬间让他头皮发麻,这个男人已经瘦得脱了形,甚至比一个百岁老人看上去还要干枯,如同被穿上了衣服的枯木木雕伫立在那里,何方倒抽一口冷气,满脑子都是‘干尸’。
更何况这‘干尸’居然还说话了!
何方表情惊恐的扒拉在崇枭的身边,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对不起,我看错了,你……你好,我是佣兵。”
男人看着少年,终于试探性的点了点头。
“我刚刚有派人过来交涉,你们这边的人说需要食物和药品,我带来了,我们可以开始交易吗?”何方也四下张望过后看不到任何危险,终于放下了心后说道。
来的几个人,全部坐在了门口,而那个男人则是坐在小木屋的木板上,男人浑浊的双眼依旧透露出绝对的警惕的姿态,然而这种警惕之下隐藏的却是几乎掩盖不住的无助和畏惧,看上去可怜极了。
何方让自己的城市中所有的人都吃的白白胖胖的,什么时候见过这样骨瘦如柴的N-PC?
他看上去很没有精神气,一看就是没有吃饱又病气缠身,脸色蜡黄眼下一片乌青,何方悄悄的拉开了这个N-PC的属性面板。
当看到上面的属性的时候,何方一愣。
这个数据?
男人的数据和当初何方所见到的闵至舟的数据很像,都已经是底线状态在死死支撑了,并且身上还加上了疾病的buff,不过这个人的属性最高值居然还比不过闵至舟。
这么低的数据值……
然而就是这么低的属性值何方也不敢掉以轻心,他城市里的N-PC搞得过闵至舟,可闵至舟搞得过他啊,何方看不到自己的属性值知道自己肯定特别低,为了确保自己不会死亡何方全程都扒拉在崇枭的身上,而在一旁不甘示弱的崇鹰则是扒拉在何方的身上,三个人看上去简直就像个连体婴。
男人浑浊的双眼看着他们,好半天才说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我要用多少食物才能和你交换情报?”何方主动问道。
男人看了一眼他们,最终的视线则是定格在了在何方的身后放着的一个大大的包里,他缓缓说道:“那是塑料袋吗?”
“啊对。”何方也不蠢,不会提前让人知道他们准备了多少筹码,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塑料袋。
男人的眼神在这四个人身上游荡,所有人都穿着极其光鲜亮丽的铠甲,他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女儿会说铠甲很漂亮,的确很漂亮,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铠甲了,这些铠甲显然是这些人身份地位的象征。
几个人没有戴头盔,除了一开始的白色铠甲的人,其他人的面容之上都看不到任何风霜的痕迹,白皙稚嫩,和常年笼罩在铠甲内的惨白肤色不同,这些人的肤色很健康,看上去就像是衣食无忧的人。
是强大的佣兵团吗?
这般极其强大的佣兵团,才会到这样的地方来吗?
“要怎么证明,你们就是佣兵呢?”男人并不需要证明,他已经清楚的知道对方是完全不需要欺骗自己的强大的佣兵,这是绝对的强者对弱者的碾压优势,之所以更多的询问,是希望能从更多的话语之中寻找到更多有效的信息。
此时在一旁的白色铠甲的男人从腰间取出了一把武器,极其明亮的光剑瞬间就照亮了周围,男人的眼睛缓缓睁大,这是……对魇兽武器。
如此明亮的对魇兽武器,其中的光芒有如实质。
“佣兵,你为什么不用光剑砍你的身-体,来证明你不是魇兽呢?”男人问道,如果是用光剑对准自己的身-体进行劈砍,正常人不会受伤,可魇兽会。
“你作为守门人,难道看不出来我们是不是魇兽吗?”闵至舟回答道。
“我能确定,你不是魇兽,他不是,他也不是。”男人枯瘦如柴的手指分辨指的是闵至舟、何方、崇鹰,但是他的手指最终定格在了崇枭的身上,“可是我看不出他是不是。”
“我们不是,他自然也不会是。”闵至舟能理解男人的担忧,守门人判断一个魇兽的最基本的标准就是眼睛,而崇枭的眼睛,太过深沉,让人看不透,摸不着。
“是吗?那为什么不呢?”此时男人的眼神定格在闵至舟手中的光剑上。
“因为真的不能。”此时闵至舟用光剑随意的在地面上划开一道深深的沟壑,“我们的对魇兽武器不仅仅只能切割魇兽,被切一下我会被贯穿的。”
男人震惊了。
他看着地面上的沟壑久久不能言语。
这是……对魇兽武器?不是别的什么东西吗?
他百分之百的确信,现在在整个世界上都没有出现强大到切割实体的光剑,这是现在的移动城市努力研发都无法到达的巅峰的技术。
他只是离开了移动城市短短的一个月,难道整个世界的对魇兽武器就已经发展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吗?
这些人明明是佣兵,却能在第一手得到如此尖端世界顶流的对魇兽武器,太可怕了。
男人麻木的眸子中终于出现了几分惶恐。
这已经不是他能拒绝的对象了。
他所能做的,只有老老实实的给出他们要的‘情报’,前提是他有。
男人已经开始忐忑,虽然看上去是个会正经交易的佣兵,可是男人怕自己没有足够的‘情报’交给对方,让对方恼羞成怒,最终杀死自己。
“你们说的守门人是什么?”然而,突然间那个让他莫名其妙就会心安的少年突然问道。
“守门人是移动城市的第一道防线,他们可以分辨魇兽,并且可以装备铠甲和对魇兽武器,在分辨出魇兽之后进行驱赶和击杀,守门人是移动城市中从小培养到大能力非凡的城市守卫。”白色铠甲的男人视线望向了干枯的男人,“你是守门人,对吗?”
“是。”男人点头。
“你是哪一座城市的守门人?”闵至舟继续问道。
“希望。”
“希望城?”闵至舟皱眉。
“你认识吗?”何方好奇的问道。
“曾经路过过一次,是一个……”闵至舟看向男人,决定还是给何方说清楚,“是一个名不副实的城市,这座城市内基本已经看不到希望了。”
“为什么?”何方迷惑。
“因为希望城的城主并不是一个很强势的人,不够强势就在资源匮乏的情况下无法获得更多的资源,早期希望城的现任城主还没有上位之前的发展还算正常,可是自从上任城主死去之后,他的儿子继承了城主之位,之后就开始衰败,我经过希望城的时候,它就已经没有足够的资源用来交易了,当时的整个城市的状况已经非常的不乐观,那时候……大概是两年前吧。”
男人看向了佣兵闵至舟,在整个时代,佣兵的年纪越大就越加的受到重视,这足以证明他拥有活下来的能力、经验,还有一点点运气。
佣兵常年和魇兽林打交道,和没有进入过的地区打交道,死亡率极高,闵至舟的年龄足以证明的这个佣兵的强大。
可怕……如此的可怕……
男人甚至都在想自己为什么会遇到如此可怕的人。
“别怕。”闵至舟突然对着男人说道,“你不是已经发射了信号弹通知你的同伴不要靠近这里了吗?至少可以放开了,回答我们城额……恩……队长……副队长的问题。”
闵至舟脑子卡壳,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何方。
男人这才抬起了头,看向了闵至舟所代表的那个人,或者说是那个少年。
男人在疾病之前也拥有非凡能力的一名守门人,他能判断出在这个四人的小队伍之中真正的领导者是谁,只是他不理解,这个甚至是病弱的他都能有一拼之力的少年,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方法成为如此多强者的中心的。
“你叫什么名字?”何方终于开始了问题。
“赵卫。”男人回答道。
“赵大哥,请问……”
男人无意识的吞咽了口口水,他这个被问问题的人比问问题的人要紧张太多了。
何方指着一旁的已经开辟好然后长出了一点点小小的菜苗的田地说道:“你们是打算在这里定居吗?”
男人摇了摇头:“不,只是暂时在这里补给,我们没有足够的食物继续前进了,即便这里很危险,我们也需要在这里种植。”
“你们这类有多少个人?都是什么关系?”
少年的问题让男人皱起了眉头:“这个问题必须要回答吗?”
“不,我只是有点疑惑,闵至舟说您这里本来有个小女孩,但是小女孩的话不是城市里应该很重视吗?为什么要带在身边呢?你的理由或许是我感兴趣的地方。”何方问道。
男人微微沉下双眼,少年的敏锐让他吃惊,他似乎隐隐约约察觉到少年不同于其他人之处了。
男人想说话,突然咳嗽了两声,然而这一下却是直接停不下来,咳嗽过于激烈难受的全身蜷缩,身-体就好像要散架了一般,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就在此时突然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瓶子,少年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喝点这个吧,算是交易的物品。”
男人看到这个奇怪的瓶子之后虽然心中疑惑,但是少年递过来的东西他却不敢不喝,他的本能告诉他只要违抗少年的命令自己也许会被少年身边的强者压制。
男人想要喝到嘴里,然而却发现虽然瓶子沉重,里面的液体却不容易倒出来,他仰起头,才发现粘稠液体正在落下,男人的心一沉。
这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化学试剂吗?
想不喝,但是对强大的畏惧让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喝下去,然而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那东西……很甜。
和独特的清甜的味道,带着一点点苦味,但是并不会影响口感,味道很厚重,在口腔中逐渐化开之后流入喉咙,满是清香,这样奇怪的味道直接化解了他非常痛苦的咳嗽的感觉,虽然依旧没有完全消除,可真的因此而舒服了很多。
这才仅仅只喝了一口,如果多喝几口的话……男人迫不及待的想要继续喝一点。
“哎哎哎别一次性喝完了啊,一次就喝一口就行,难受了可以再喝,你一次性喝多了没用的。”少年突然焦急的阻止了他,男人放下了瓶子,手无意识的转动着看到了上面的标签,上面写着止咳糖浆。
不是糖,却好像又是糖,对男人来说,这样的甜味只有在移动城市的上层心情愉悦的时候才偶尔会发下来的极其珍贵的糖块才会有,不,比那更甚,简直是他从小到大感受过的最甜的味道。
“这是药糖吗?”男人喃喃道,“药糖还可以是这么美味的,甚至能让病痛缓解啊,真想让我的妻子和女儿也尝尝。”
“这不是糖,就只是药,止咳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对他的恐惧靠近了他的身边,“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得了什么病,需要什么药,我手头能给你的就只有这个,喝了以后能舒服一点。”
男人看着那瓶子良久,看向少年手中的瓶盖,少年将瓶盖给了他,他小心翼翼的将盖子盖上,握在手中,如获珍宝。
他不敢看向少年的眼睛,在那个只有真正的上位者才有的气质和面容的少年的眼神桌子红,他看到了关心和担忧,他不敢看那样的眼神,他怕是自己精神错乱,毕竟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上位者关心他们呢?
何方直起身,有些难过的抓了抓头发。
偷偷的拉过了闵至舟,压住了闵至舟的脖颈:“就这两个问题,我给他了一瓶止咳糖浆,是不是亏了啊?”
闵至舟神色也很复杂:“城主,这种问题你就算是在城里问,再给个糖浆,那也是亏了啊。”
“……你说得对。”何方回头看了一眼对那手中的瓶子爱不释手的男人,“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是我的错觉吗?”
闵至舟摇了摇头:“不是,对现在的他来说,的确是稀世珍宝,又是药,这药还附带个瓶子。”
何方只觉得简直是太惨了,让人不忍心的那种惨:“你们平时都过的这种日子吗?”
闵至舟看了一眼那枯瘦如柴的男人,否定道:“倒也没有,是他太惨了。”
闵至舟看着沉吟的何方,少年认真思索的亮晶晶的眼眸,精致细腻的侧脸,无不诉说着这是一个非常招人喜欢的少年,不然为何他的后背都快被崇家兄弟的眼刀给戳的鲜血淋漓了呢,他也不敢动,也不敢将小城主的手臂从自己的脖子上推下去,他好难,他真的好难。
“我们是自主离开希望城的,不……或许不能叫他希望城了。”赵卫的手指细致的抚摸着玻璃瓶子,他们的城市曾经也有制作瓶子的工艺,可现在,“希望城,已经灭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