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这次,他为了达到震慑的目的,将叶家一家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其实他应该顾念一点旧情,明明可以留有余地,可是这种危急的形势下,他的每一步都不容踏错。
所以在医院看着叶荣的尸体,他也只是冷漠地想:对,他不得不如此,他只是身不由己。
*
沈商齐猛地睁开眼睛,喉咙里涌上血腥味。他颤抖着手拉开了床头旁边的抽屉,找出一个白色的瓶子,倒出药艰难地吞咽了下去,汗水从他的额角低落,他胸膛起伏了一下,又重重地倒回了床上。
忽然,门被敲响:“二少爷,夫人在外面要见你。”
沈商齐平静地开口,声音却十分沙哑,说:“好。”
他走到楼下的时候,谢婉已经在楼下沙发上坐好等着了,但是神情却显然十分紧迫。一见到沈商齐下来,立刻站起来朝他笑了笑开口道:“小齐,这么晚还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啊。”
她的姿态甚至不像是一个长辈带着晚辈,笑容中几乎带着一点讨好的意味。
沈商齐靠在沙发上,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谢姨,你有什么事?”
谢婉望着面前人的眼睛,无端中居然有点害怕,她见识过沈商齐前段时间发疯的样子,也见识过他对付别人的手段,此刻即使他这么平静地叫着自己,她仍然觉得十分可怕。
但她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才说:“是这样的,你谢姨我最近不是在做一些投资吗,手上有点紧没什么现钱,所以想和你……”
她似乎也知道这样开口很难为情,说完这些话就抿了抿嘴唇,但是话里的意思却很明显。
沈商齐看着她与那个人几乎有七分相像的一双眼睛,心脏熟悉的窒痛感袭来,他捏了捏手掌,才勉力压下去那种强烈的心悸,说:“投资这种事,如果您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找专业的人帮您看看。”
而谢婉见他这话的意思,知道他这是在婉拒自己,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焦躁起来,却更加凄惨地说:“小齐,怎么你不愿意帮谢姨吗?你想想小瑜,小瑜他年纪轻轻地就走了,你愿意看着他唯一的亲人……”
沈商齐冷眼看着谢婉的模样,眼中几乎没有一点儿伤感,只有几乎掩饰不住的贪婪,好半晌才闭了闭眼睛,抬眼看着她问道:“你是真的伤心吗?”
谢婉愣了一下,眼眶更红了,擦着眼泪说:“他是我儿子,我会不伤心吗?”
沈商齐目光落在她身上半晌,仿佛要将她看透一般,声音冰冷地道:“谢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他如此为你着想,担心你老无所依,将名下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你,可你呢,他死后,你又有几分真的伤心难过,还是只是单纯地在利用他?”
谢婉见他这样不留情面,心知自己今天这钱肯定是要不到了,脑中一根弦绷断了,忽然歇斯底里地朝着沈商齐问道:“那你呢?你明知道什么对他重要,你偏要去和他抢?他当然争不过你,你是沈家二少爷嘛……睿尖的项目你随手就抢了,榕城的项目你也说抢就抢了……”
沈商齐只是看着他。而旁边的佣人见她发疯,便立马过来按住她。
谢婉被人按住,也仿佛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立马转而抹泪:“不是你故意气他,他说不定也能多活两年。我是他妈,我怎么会不心疼他?”
沈商齐看着谢婉离开,明知道她这些话多半只是借口,她的目的只有钱。
楚瑜死后,她拿着那些遗产到处挥霍,没多久就用了个差不多,半点也不见她悲伤难过,偶尔的眼泪也是极其敷衍。
现在她在外面欠了一堆债,才会如此地焦急,甚至病急乱投医地找上自己。
她在做什么,无非是利用自己对那个人的感情,想要多捞一点好处罢了。
沈商齐想到这里,忽然为那个人不值,他知道自己的妈妈在他死后还这么利用自己吗?如果知道的话,会不会更加难过?
他意识模糊地想到这一点,可是脑海中混乱模糊的念头却忽然不知道被什么刺痛了一下。
紧接着他猛地抬起眼,看着谢婉离开的方向,想起了小时候那个人身上总是莫名其妙出现的伤,和那次在病房里,他脸上出现的深红五指印。
那是什么时候,那就是在他追到M国,替那个人签下睿尖公司项目之后。
作为一个母亲,怎么会在儿子已经住院受伤昏迷之后,还舍得下这么重的手去打他?
而那个人从小身体就弱,谢婉却不止一次地打他,她真的是把那个人当儿子吗?
沈商齐感觉到愤怒,可在一霎那的愤怒散去以后,却是更多的茫然和悲哀。
谢婉利用他,是因为她知道那个人会永远爱她,所以她有恃无恐。
如果谢婉从小就已经开始利用他了呢?而现在,就连到死都在被自己最爱的人利用。
很明显在这个沈家,谢婉并不能保护他,毕竟谢婉她自己,都需要看着沈宗和沈家上下所有人的脸色生活,而谢婉不光不会保护他,甚至会将自己在沈家和其他所有人身上受的气,发泄到比他更弱小的那个人身上。
那个人无法反抗,只能承受。
当他发现谎言和示弱能获得他的爱护,能让他过得更好以后,也只有这样,他才能过得更好以后。
那么他唯一获得的,自己所谓的感情,却只能以算计和谎言开始。
这就像拥有了一支看似精美的蜡烛,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很珍贵,这绝对不该用来照明,需要好好保存,用心对待。更何况现在明明是白天,没有点蜡烛的必要,从此拥有一支好看精美的蜡烛作为收藏,这不是很好吗?
可是那个人他却竟然点亮了那支蜡烛,那蜡烛的确很精美,烛壁上还有漂亮的花纹。但它一旦燃烧,烛泪滴下来,顷刻间就失去了原本的收藏价值。可即使这样,它好歹还是一根蜡烛……可偏偏,那蜡烛一旦点燃,却是燃一寸便短一寸,眼看着他燃尽,最终烧完了,就彻底没有了。
别人根本不理解,包括他都不会心疼他失去了唯一的蜡烛,却只会怪他不懂得珍惜,说这就叫自作自受。
他说那个人不理解,不明白。其实是他不理解,对于一个在黑暗中的人来说,蜡烛并不能用来珍惜收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燃尽。
而他还曾经信誓旦旦说起了这辈子,怪不得那个人从来都不回答,在他眼里,自己的喜欢,其实真的是有条件的。
沈商齐心如刀绞,他眼前天旋地转, 尖锐刺耳的喇叭声,红灯不停闪烁的夜晚,熟悉的痛苦和窒息再次如潮水一般朝他涌来。
他望着黑暗中的一点,眼眶酸涩,喉咙哽咽了一下,忽然又重重地闭上了眼睛。
“处处是算计,满口是谎言,秦勉说得没错,谢瑜,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你也不会理解。”
那个人苍白的目光看着自己,嘴唇颤抖:“对,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为什么现在仿佛才明白一样。”
对啊,为什么他现在才明白?
有些事情的真相他知道得太早了,可是道理却明白得太晚了。
而那个人,根本没有等到他明白的这一天。
自己对他说得最后一句话,和别人没有什么同。
不过是怪他心机太深,算计太重,不值得。
*
三年后。
秦勉收到他表哥病重的消息时连夜赶了回来。
自从谢瑜去世后没多久,他就重新回了M国。而这两年,他却一直在关注着国内的消息。
他了解到,谢婉一年前被人逼债逼上门,她当场拿刀捅伤了人,被警察带走后已经被确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这些年都一直在接受治疗。
想反的,沈家这两年在他这个表哥手里发展得如日中天,势头迅猛。
他以为一切都要回到正轨,毕竟时间能抚平一切的伤口,而他也渐渐尝试着忘记那些一直盘桓在他心中的愧疚。
可这个侥幸念头却在他见到他表哥的时候彻底粉碎,他连夜坐飞机赶回来。
偌大的房间里,安静得十分可怕。
沈宗和沈芳看到他过来,眼泪根本止不住,说:“你进去和他聊聊吧。”
秦勉捏紧了手掌,他终于知道,属于自己的审判即将来临,如果是自己当年那支录音导致的楚瑜和他表哥的决裂,那么他留给他表哥这一生的遗憾,已经永远都无法弥补。
秦勉点头,朝着床前走了过去,看着病床上的人,他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痛苦能将一个人折磨成这样。
“表哥。”秦勉看着他,忽然哽咽道:“对不起。”
沈商齐的目光却似乎是看着他,却又更像是越过他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秦勉声音哽咽,喉咙发紧,却听他说:“我这次真的明白了,真的,我可以去找他解释清楚了。”
“会不会有些晚了?”
秦勉喉咙剧痛,明白了他的意思,摇了摇头,说:“不会,一定不会。”
那个人终于说:“真好……”
与此同时,心电图划出一道直线,周围终于嘈杂起来,秦勉看着他闭上眼睛,心脏剧痛,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
中转站里。
楚瑜百无聊赖地托腮在休息室里等结果,虽然知道自己会拿满分,但是结果一天没出来,还是难免会紧张。
【不用紧张哦,宿主大人,快来和我一起出来开心冲浪吧,哈哈哈这里的项目都是免费的哦!我等会儿还要去坐游艇,哟嚯!好开心!(*^▽^)/★*☆】
楚瑜看了眼时间,说:【我看时间差不多了,结算应该出来了吧,你看看。】
系统抹了吧脸部代码上的海水,开心地调出了数值,开心地说:
【沈商齐:心碎值已满
苏忻:心碎值已满
另外额外获得秦勉满分心碎值】
【吼吼,一定是S级!居然还有额外心碎值!】
这的确是意外收获,楚瑜虽然不明白却还是笑了笑,说:【有A就好了。】
系统嘿嘿一笑,点了结算中。看着屏幕中出现的等级,脸上的笑容僵住:【为什么?!】
楚瑜也看向了自己的面板,露出了和系统一样的不解神情。
居然是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