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次都是一样,所有人都跪着,只有楚瑜站着。
他知道这两次楚瑜都不会高兴,可到现在都不确定他在当时究竟想些什么。
如果他爱自己,那应该会因此而嫉妒,吃醋,就像他当时对贵妃娘娘一样。
可楚瑜不爱自己,他应该只会愤怒,愤怒自己养的狗不听话了,竟然帮着外人朝着自己吠。
可他当时是愤怒吗?似乎不太像。
嫉妒吗,似乎也没有。
萧骋一阵恍惚,今日他进宫去见楚瑜时,其实便隐约发现他有些躲着自己,也似乎不太想见到自己。
而这些日子里,楚瑜但凡是见到自己就没有不没有面带微笑,神情和煦的时候。
似乎越发宽厚,真的与一般的君王对权臣的态度没有二别,明明心中忌惮,面上却不得谨小慎微地恭敬对待。
那么小心,甚至不敢再因为楚珞与自己起丝毫的冲突,就连自己因为楚珞去谢恩,他的脸上都没有露出丝毫的不悦。
他原本还奇怪,按照楚瑜对楚珞的厌恶,即使再忌惮自己也不该这样一退再退,连半点脾气都没有。
萧骋一时难以形容这种感觉,只觉得有些荒谬,一时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楚瑜欺骗自己,利用自己,归根到底像是小孩子一样,在和楚珞抢东西吗?
真是……
萧骋觉得自己应该更加生气,楚瑜将他当做什么了,可以炫耀的战利品吗?
可他的爱不应该是楚瑜寻找平衡的战利品……
他一向在自己爱他这件事上面信誓旦旦。这么多年利用起来毫不手软,对他趾高气昂颐指气使。
一发现自己不理他反倒凑上来亲两下抱两下,说几句甜言蜜语又让自己昏头。
可现在他以为自己不爱他了,反倒收敛起来,变得和颜善目温声细语。
萧骋盯着那些碎渣恨恨地想,在楚瑜眼里他会不会就像这盒糕点一样。
他本来不爱吃,可楚珞要是喜欢吃,他就一定会出手去抢,然后据为己有。
可是想着想着又觉得这个比喻不恰当不太对,可是究竟哪里不对他又说不出来。
直到好久他才终于回过神来,这盒糕点明明是他买给楚瑜的……可现在是楚珞把他全都吃了……不光吃了还糟蹋了。
萧骋终于明白了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愤怒的原因,到了这种地步,他心中居然隐隐在为楚瑜不平,隐隐在想。
为什么连自己买给楚瑜的糕点楚珞都要拿出来吃掉,楚瑜还一口都没有尝到。
可还没等到这个念头彻底成形便彻底消散,他又转念想自己这盒糕点恐怕人家根本就不稀罕。
宫中的御厨那么多,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呢,自己真是自作多情到了极点。
于是他也不管了,对着下人说道:“收拾收拾扔了吧。”
*
楚珞那天跑出去以后,萧骋便吩咐下人不要再找他。
现在楚珞已经不是戴罪之身,已经不需要将他留在候府了。若是他自己愿意,学点安身立命的本事,安安稳稳当个普通人度过下半生也挺好。
萧骋这些天心中一直想着需不需要进宫一趟和楚瑜解释清楚,可是想想似乎又没有必要。
楚瑜既然不在乎他,这种事自己若是到了现在仍然巴巴地前去解释,也只是让自己在他心中再多轻贱几分罢了。
他又不是没有这个人就活不下去,对,他又不是活不下去。
萧骋叹出胸口的一口浊气,仰头又猛地灌了口酒,烈酒入的瞬间,喉间便涌起一股烧灼一般的痛感。他喉咙滚动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盯着院中那棵广玉兰树看了许久,视线却慢慢模糊了。
树影摇动的光影中,他仿佛看到一身明黄衣袍的人朝着他走了过来。
那人有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明亮好看。
酒意渐渐蒸腾上来,萧骋摇了摇自己的脑袋,却有些烦躁地指着那光影浮动的地方咬牙道:“滚!骗子,别过来!”
手中拎着的酒壶被重重摔出去,一声脆响后酒香四溢。
那个身影一顿,随着树影轻轻一晃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萧骋却更加痛苦地拧了拧眉,心中多日的酸苦都重重地压在了他的心头。痛得他窒息,他揪住自己已经快要痊愈的胸口,可那里却仍然传来剧痛,他吼道:“杀了我啊,你不是恨我吗,你现在来……是来杀我的吗?”
他说完这些早已经泪流满面,他心中极恨楚瑜,他宁愿当时楚瑜死了,宁愿当时楚瑜捅的那一刀也将他杀了。
他们两个一起死了,多好!可是他没死成,现在还活得好好的。那他一定要比楚瑜活得更好,他不是不在意自己吗,那自己就自己就……
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那棵广玉兰树下,仰头看了一会儿那茂盛的树叶,冷笑一声道:“今天我就把你给挖了,连根带起,全挖了。”
他说干便干,自己从屋里的墙壁上取下自己的佩剑便开始顺着树根刨土。
“真要挖了啊,萧子川?”
萧骋头也不回,手却一抖,他咬牙怒道:“挖了,谁稀罕?!”
可是那个人一直“萧子川”“萧子川”地在他耳边叫着,他叫一声萧骋便感觉自己手上的力道软一分,直到他觉得自己手上渐渐没了力气,还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萧子川,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萧骋更加生气地说:“不喜欢了,谁喜欢你了!”
那声音似乎有些委屈,说:“可我喜欢你啊。”
萧骋听得心脏一颤,可他很快又意识这些话他早就对自己说过很多次,一次比一次好听,但真捅起自己来倒是心狠地不得了。
“骗子!”萧骋发了狠,又往树根处刨了一寸,眼泪又忍不住落下,他红着眼眶:“再信你我就是个傻子!哈……大傻子!”
可那声音却渐渐带上了哭腔。
萧骋手一松,将手中的佩剑一扔。靠着树干曲起腿坐下。他仰起头眯着眼睛看向刚才一直在自己身后说话的人,见他也已经泪流满面。
他喉咙一苦,嘲讽道:“你哭什么,该哭的人是我才对。”
那个人却不再说话了,萧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睫一抖说:“明天再挖,我累了,休息一会儿。”
那个人这才蹲下身,笑了笑。
萧骋也忍不住跟着弯了弯唇,忽然他低声说:“我刚才骗你的,我也喜欢你。”
树影婆娑中,那个人点了点头,说:“我就知道。”
他终于伸出手将人拉着坐下抱进怀里,语气高兴地说道:“楚怀熙,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好吗,我们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吗?”
“好……”
萧骋用力将人抱得更紧,可他再睁开眼睛时,却头疼欲裂。
他起身坐起来,精神恍惚了一会儿,可胸口的疼痛和喉咙里苦涩的味道似乎都很清晰。
他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还居然挂着泪痕……啊,真的是真够可以的啊你,萧骋。
他又看了眼放在一旁连泥带草的佩剑,发怔了一会儿才开始洗漱。
直到穿戴好,推开门看到院中那棵叶子落了一地的广玉兰树,以及那周边坑坑洼洼大小不一的土坑时,他才又重重叹了口气。
然而没有等他坠入这些思绪多久,就有人匆忙跑过来,跪在他面前。
“侯爷,宫里今早传来消息,说是昨夜陛下……”
他语气一颤,停顿的瞬间萧骋心脏一跳,拧眉道:“陛下怎么?”
“陛下昨夜……昨夜……驾崩了。”
萧骋脸上一瞬间甚至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他短而急促地喘息了一下。
但又似乎是没听清楚对方的话,很快他连下了几步台阶,冲下去提起了那仆人,脸上因为极端的痛苦而显得有几分阴鸷的戾气,他听见自己问:“你再说一遍,什么?”
“说是……陛下昨夜,驾崩了……文武百官都已经收到了消息,都陆陆续续进宫了。”那仆人低声颤抖着战战兢兢地说了一句就低下了头,重重一声磕在了地上。
萧骋这次彻底听清了,手一抖松了,他抬起眼视线所及之处四处都在剧烈地摇晃震动,天塌地陷,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剩下了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几乎是瞬间便变得赤红,踉跄一下跪在地上,可是很快他便稳住身体爬了起来。得赤红,踉跄一下跪在地上,可是很快他便稳住身体爬了起来。得赤红,踉跄一下跪在地上,可是很快他便稳住身体爬了起来。得赤红,踉跄一下跪在地上,可是很快他便稳住身体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