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越耳朵一直嗡嗡响, 见到苏钦嘴唇开合，可却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忽然他站起来上前一步, 揪住了苏钦的衣服, 目光带着狠意，问：“你再说一句？什么？”

他呼吸颤抖, 脸上的情绪甚至无法控制，江越又怒又痛地问：“苏钦你是不是搞错了，怎么可能……他还这么年轻？！”

苏钦面色不改色地推开他, 江越浑身都在发抖, 这个推开他的动作几乎没有废什么力气，他面色平静地看着被自己推开的江越，说：“怎么没有可能, 他一直有严重的胃病史，之前就有过好几次胃出血的情况，本来就是很容易发展成胃癌的。”

“前两天刚做完胃内镜止血手术, 刚醒就被你们弄到这里了, 这个消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呢，你想想自己怎么和他说吧。”

一旁的迟涉听完之后整个人也如同被打了一闷棍，他腿一软跌坐在长椅上, 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迟潇又惊又怒地看向苏钦, 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就完全没有治疗办法了吗, 胃癌也分情况，也不一定是没有办法！”

苏钦听了他的话转过头, 目光冷冷地看向他, 越说声音越冷：“本来是有办法的, 谢羲也在努力给他找药找医生，也不是完全就束手无策。只是……总之刚做完手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做不了化疗……更何况末世里，医疗条件也跟不上。”

迟潇听完后咬紧下唇，终于没忍住捂着脸哭了出来。

江越看向苏钦的目光中有血色弥漫，咬紧牙关，目光有一种镇定冰冷到极致的可怕，说：“其他我会想办法，可在此之前你作为医生，又怎么能放弃。”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又忍不住看向了房间的方向，他脚步踉跄着走到门口，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走进去。

苏钦叹了口气说：“我当然不会放弃，我只是实话实说。”

江越却盯着他，克制住颤抖的声音，仿佛在说服苏钦也仿佛在告诉自己一般，定定地说道：“一定还有办法。”

他说完这句转过了身，大步向门口走过去，直到整个人沐浴进了融融的夜色之中。

……

楚瑜昏睡的时候他甚至能感觉到有人在他的耳边在低声说些什么，但是断断续续的，一直到他醒过来，便看到了坐在他床边的江越。

对方脸色十分沉默难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楚瑜总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楚瑜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见江越一向冷硬的神色中居然出现了一瞬间的犹豫。

半晌之后，江越脚下踉跄了一下才站起身，终于低声问：“你饿不饿？我让迟涉他们给你弄点吃的，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点流食，喝粥吧，喝粥怎么样？”

楚瑜盯着他看了一眼，忽然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再抬起眼时神色平静地问：“我的情况是不是很严重？”

江越像是被他平静的目光给烫到了，移开之后却说：“不是……”

随即他又重复了一句：“不是。”

他声音难以克制地哽咽一下：“你好好休养就能康复。”

楚瑜却看着他说：“我妈妈，我外婆……她们都是胃癌去世的。”

他慢慢地数着，似乎很平静地在回忆这件事。他说完这句话又重新抬起眼看向江越，发现他果然瞳孔颤动，眼眶瞬间红了。

楚瑜继续轻声说：“所以我很容易就猜到了，不然你也不会用这种……”

他思考了一会儿，似乎在找合适的措辞：“这种……可怜的眼神看着我。”

“所以我是不是，也得了胃癌？”

江越听了问出这句话终于移开了眼睛，不再看他只说：“等你身体养好了一点就可以开始化疗，还是初期，有很多办法可以治疗，你不要太悲观。”

楚瑜盯着江越看了一会儿，忽然问：“江越你刚才哭了吗？”

江越闻言猛地抬眼，眼眸中情绪复杂，就在楚瑜以为他会承认的时候，却听他居然猛地站了起来，脸上反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过的笑容，转头说：“没有，我怎么会哭？”

楚瑜抬起眼看他，目光中有微一闪过的难过。

可紧接着江越看到楚瑜似乎更加难过的神色，但是始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眉宇间克制的情绪十分复杂，终于他没再多说一句话，转过身离开了。

倒是一直站在外面的迟涉和迟潇见状立刻抬脚走了进来，迟涉将保温盒放到一旁，看着楚瑜消瘦苍白的脸，眼神心疼可脸上却努力朝着楚瑜温柔地笑了笑：“静岩，要不要喝点粥？”

楚瑜却看着离开的江越陷入沉思，他都快死了啊，怎么可以不痛哭流涕地原谅他。

他调出了任务面板上的心碎值，除了谢羲的心碎值满了之外，迟潇和迟涉的都已经到了九十，反倒是江越的才只有八十。

楚瑜摇了摇头，微微一笑说：“谢谢你，迟大哥，不过我现在还不饿。”

迟涉看着他，立马点点头：“那就待会儿再吃。”

迟潇站在一旁，似乎犹豫了片刻后才终于不忍地道：“静岩，你想回谢羲那里吗？如果你想回去的话，老大那里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去说服他。”

迟潇心想，如果静岩真的不想留在这里的话，他们就应该尊重对方的选择。

……

接下来的日子里都十分配合治疗，江越从他醒过来起出现了一次，后面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自从手术后的这些天他一直卧床休养，每天要用的药都很多，但却一直都没断过，想来江越也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

他原本以为江越会继续将自己藏下去，可是没想到没过多久，他却居然看到了坐在他床边的谢羲。

对方这些日子以来明显憔悴了很多，可即使如此，对方似乎仍然在见他之前专程冲澡换过衣服，身上带着湿而冷的水汽，让他本就冷漠的面容和气质都多了几分冰冷，而对方紧紧拧着的眉宇在见到他醒了之后瞬间消解。

楚瑜目露意外，似乎不太明白谢羲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能再次见到他还是很高兴的，尤其是在对上谢羲心疼到发红的眼神，他还是忍不住任由对方抱住，低声安慰了几句。

靠在门边的江越攥紧了手掌，用力到手背上便浮现出青筋。他看着面前这相拥的两个人，真是觉得刺眼至极，心里都快恨出血来。

可是他偏偏没有办法，谁叫他江越什么都不是，上赶着犯贱！

哪怕到了这种时候，明知道对方自始至终不过是在欺骗他，心里根本没有他，他仍然放不下他，不想看他就这么死了，想让他……能好好活下去。

他和谢羲两个人之间本该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可现在却不得不达成合作，因为只有这样，似乎才能在这医疗匮乏的末世中尽快为他寻求到一线生机。

而似乎察觉到了来自门口的目光，楚瑜转过头，却对上江越一双冷漠的眼睛和嘲讽的神色。

楚瑜手一抖，终于还是松开了谢羲的手，脸色苍白地看向了靠在门口的江越。

只不过对方却没有多做停留的意思，只看了楚瑜一眼便抬脚离开了。

而接下来的很多天，他的身边都只有谢羲，迟潇和迟涉，江越却是再没来过一次。

而他的治疗方案却一直在更改，等他的身体好了一些，谢羲和江越便带他回了B市的基地，毕竟是江越的老地盘，这里医疗资源更加完善，也更适合他治疗。

治疗的过程很痛苦，楚瑜全都忍了下来，而这些天陪在他身边的迟潇和迟涉看在眼里，似乎也已经对他曾经的欺骗慢慢释怀，三个人的状态又重新恢复到了以前，每天这两个人都会过来陪他聊天，还会时不时地给他带些自己找到的好玩儿东西逗他开心。

楚瑜觉得等自己死了，这两个人的心碎值应该没问题了。但是只有江越，原本就不来见他的江越，自从谢羲来了之后，更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于是在听到江越这几天去D市的一家医院搜寻药品资源和医疗器械的时候受了伤，还是忍不住想要去看看他，却没想到在翻外套的时候还给他找到了他之前自力更生时办的工作证，他记得没错，他之前做的那个任务是有报酬的，他应该还可以去任务管理处领二百五十个积分。

之前手术的伤已经养好了，现在完全能够下地走路了，换好衣服便提着药便去了江越的新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