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点心、清茶。

    在进行一个美好的下午茶之后, 吃饱喝足、身心惬意的江灵鱼才跟春柳他们说起今天发生的事情来——这次的委托人竟然会是剧组的那个副导演，这是她之前没有想到的。

    只能说，b市真的是太小了。

    她拿出那两张困住女鬼的符文来, 手中灵力没入符文之中吗，便见符上纹路光芒亮起, 两道身影分别从两张符里飞出来, 跌倒在地上。

    两个女鬼在地上抬起头来, 精准的捕捉到了江灵鱼的方向, 表情充满了怨恨, 鲜红的血泪从她们的眼眶里滚落出来，滴滴答答的滴落在客厅的地板上, 血泪落地便化作了滔天的怨气与鬼气充斥在屋里。

    “……就差一点！”年纪看上去比较大的那个女鬼恨恨的说，“明明只差一点！”

    明明就差那么一点，她们的计划就可以达成了，就可以杀了罗家明为自己报仇，可是为什么江灵鱼要横插一脚，为什么要完全坏了她们的计划呢？

    好恨啊, 她们好恨啊……

    “你们和他是一伙的对不对？所以你要救她,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救那个人渣？”

    伴随着一声声质问，屋里的怨气和鬼气越发浓郁了，江灵鱼他们的耳边响起了声声的哭嚎声, 仿佛质问，仿佛哭诉, 又带着像是能刺破人耳膜的尖利。

    王泉脸色有些发白, 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那尖利的质问声，刺得他脑袋里一片刺痛, 此时他口袋里的护身黄符微微发起热来，瞬间驱逐了朝他侵蚀而来的鬼气，他忍不住偷偷的往江灵鱼身边靠拢了一些。

    等靠近之后，王泉惊讶的发现，在江灵鱼身边，竟是一点阴冷的感觉都没有，客厅里翻涌幽怨鬼气，在靠近她的时候，就好像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逐渐被这个漩涡蚕食吞噬着。

    很快的，女鬼她们就感觉到了这一点，而且她们的感觉比王泉更加敏锐，不仅仅是怨气，包括她们身上的力量，似乎也在不受控制的被眼前这个小女孩给吞噬着。

    她们就好像在面对着一个不知道饱足的怪兽，而这个怪兽，吞噬的是她们的力量，是她们的魂魄。

    模样比较年轻的女鬼下意识的靠近了身边的女鬼，神色微微有些恐惧。

    为什么一个人类，能吞食她们的力量？

    不！不对！她不是人类！

    女鬼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年长的女鬼，也就是罗家明的老婆，颤抖着声音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能吞食我们的力量？”

    被发现了啊。

    江灵鱼伸手捂住了嘴巴，颇有些意犹未尽——如果说孔令文的鬼气吃起来有点像橘子糖，那么这两个女鬼的鬼气吃起来反倒像是桂花糕，带着桂花的香气。

    还挺好吃的！

    虽然，吞食人家的鬼气（力量）不太道德，但是……

    “……是你们自己把鬼气送到我嘴边的！”她理直气壮的说。

    别人都把食物送到她嘴边了，她怎么能不吃？这不是太浪费了吗？所以，这能怪她偷吃别人（鬼的鬼气吗？那肯定不能。

    两个女鬼没再说话，或者说是不敢再说什么了，只是心惊胆颤的看着江灵鱼。到此刻，她们似乎发现眼前的这个小女孩颇有些深不可测，她们从来没见过哪个人能吞食鬼的鬼气的。

    既然能吞食鬼气，那是不是也能吞食他们这些鬼？

    这么一想，两个女鬼心中不免有些发凉，越想越觉得害怕。

    江灵鱼可不知道她们心里在想什么，她拿起桌上的饼干，磨牙一般的消遣着，随口问：“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年长的女鬼沉默了一下，才道：“我叫顾安美……”

    “我叫林采薇。”另一个女鬼轻声细语的说，语气弱弱的，看上去胆子好像很小，一直躲在顾安美身后。

    说是顾安美年长，实际上她的年纪也不大，顶多不过二十七八岁，只是相较之下，林采薇看上去年轻很多，或者应该说是年纪还小，她的眉眼间还尚且带着几分稚气，身材也很单薄，瞧着似乎刚成年的样子。

    顾安美的脾气瞧着是颇为爽快的，也憋不住话，说完自己的名字之后，她就忍不住再次质问：“你为什么要救罗家明那个人渣？他是个杀人凶手，杀了我，还杀了采薇！”

    “这样的人，你为什么要救他？”

    她仍然气愤，只是这一次却理智了许多，最起码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没有让自己的怨气、鬼气再次涌动出去，被江灵鱼吞噬。

    江灵鱼的表情还有些遗憾。

    顾安美：“……”

    你遗憾什么？遗憾没能把我的力量吃得更多吗？

    她心里颇有些忿忿不平。

    江灵鱼回答她的问题，道：“我不是说了吗，我们江家的规矩，是不允许鬼物在我们眼前杀人的。”

    江家的这个规矩也是有原因的，人鬼殊途，人有人的规矩律法，人犯了罪，自然有人间的律法来判定制裁，而鬼有鬼的制度，鬼受地府管制。

    人行人道，鬼走鬼路，两者互不干扰，这个世界才能平衡稳定，而且鬼拥有着人类所不能企及的力量，如果不加以管控制衡，这个世界怕是早就恶鬼当行了。

    基于种种理由，江家才有了这样的规矩，作为江家人，江灵鱼自来都很遵守这个规矩。

    “你们在我面前杀人，我怎么能坐视不理？”她反问。

    顾安美：“……那就只能让他逍遥法外？他杀了我啊！我那么痛，我那么求他，他还是杀了我，还挖了我的眼睛！我好痛啊！”

    她似乎又回到了死亡的那一天，被迷倒的她活生生被罗家明挖去双眼，她好痛啊，痛得几乎快昏死过去，她祈求着罗家明，想让他放过自己。

    “……我再也不会跟人跑了，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

    她那么乞求，可是他却还是用斧头砍掉了她的头，还将她的尸体剁成了无数块，最后还给扔到了垃圾堆里。

    好痛，她好痛啊，眼睛痛，头也痛，浑身上下都痛……

    顾安美周身鬼气不受控制的翻涌起来，她眼中滴血，脑袋与脖子的地方出现了一条血痕，完整的身体上也出现了一道道伤痕，伤痕处血流如注，瞬间将她变成了一个血人。

    戾气、不忿，以及怨气从她体内涌出来，她的魂魄似乎正在崩碎，伴随着她凄惨的惨叫声……她好像痛极了。

    看着她的状态，夏风看向江灵鱼，“姑娘。”

    江禹枫道：“她正在回到自己死亡之时的状态……”

    她一步上前，并拢的两指虚虚点在顾安美的眉心，“静气凝神！你不要被怨恨操控了！”

    一旦被怨恨操控，回到自己死亡的时候，那真的是永远会被自己死亡的阴影给纠缠着，变成恶鬼，永世不能从死亡的痛苦里挣脱出来。

    她指尖冰凉的灵气涌入顾安美的体内，只觉得浑噩痛苦的大脑里像是被注入了一道冷气，将她濒临崩溃的理智逐渐安抚下去，就连身上的痛苦似乎都被安抚了下去，好像也没有那么痛了。

    顾安美崩碎的身体没有恢复原状，但是那种崩碎的情况却已经停止了下来，没有再继续崩溃下去。

    她眼眶里的血泪几乎打湿了她的脸颊，和身上碎尸的伤口处的血一同滴落在地上，几乎在她身下形成了一个小洼。

    “安美姐……”林采薇担心的看着她，害怕她变成恶鬼。

    顾安美闭了闭眼，道：“我没事。”

    她继续说起自己死亡之后的事情，他死之后成了鬼，并没有被鬼差带去地府，只是她魂魄孱弱，即使变成了鬼，也没有办法报仇，因为罗家明认识了邱明，邱明给了他护身的符，她根本杀不了对方，甚至连近身都做不到。

    在这个时候，罗家明又杀了一个人。

    顾安美目光怜惜的看着林采薇，眼神尤其是落在了对方的眼睛上，道：“采薇是被我连累的。”

    因为林采薇长着一双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这让罗家明想起了自己出轨的妻子，所以他对林采薇痛下杀手，以同样的手法，将林采薇给杀死了。

    而林采薇变成鬼之后，比顾安美还弱，她本身就性格胆小，即便是变成了鬼，也很弱小，甚至因为死的时候太过痛苦，魂魄离体的那一瞬间，她的魂魄就差点崩溃消失。

    林采薇小声道：“是安美姐救了我。”

    顾安美分了一点自己的力量给她，所以林采薇的魂魄才没有崩碎，而后，便是她们两合作向罗家明复仇的事情。

    她们两太弱了，即便是两个加在一起，也很弱小，罗家明身上不仅有黄符护体，还有因为杀人而产生的煞气。

    自古以来，z国就有鬼怕恶人的说法，越是凶恶的人，杀人越多的人，身上煞气越重，鬼也难以接近，尤其是古代的刽子手，煞气更是浓重，即便是鬼也不敢轻易碰触，不然很容易被煞气所杀。

    是的，煞气能伤鬼，不然的话，就不会有“祸害遗千年”这个说法了。

    而罗家明，他身上便有一股煞气，如果是强大的厉鬼，自然是不怕的，可是顾安美和林采薇两鬼都弱，再加上罗家明身上的黄符，两鬼是完全接近不了对方。

    所以，她们两才会采取这样一个玉石俱焚的办法来报仇，让她们两的魂魄融合在一起，达成1+1>2的效果。

    她们两的计划成功了，她们的魂魄逐渐融合在了一起，罗家明也被她们的鬼气侵蚀，可是眼看报仇再望，这一切却在今天被江灵鱼给彻底破坏了，同时被摧毁的还有两鬼报仇的希望。

    “……他杀了我们，我们找他报仇有什么不对？”她嘶哑着声音质问。

    江灵鱼看着她们，问：“就算为了报仇，把自己搭进去也无所谓？”

    顾安美语气坚定的道：“无所谓！我连今生的死仇都报不了，何谈来生？报不了仇，我宁愿永世不得超生，就这么灰飞烟灭！”

    她向来就是这样狠绝的性子，爱恨明显，恨也很深刻，情绪极为浓烈。

    江灵鱼听她这么说，点了点头，却是说：“那很可惜，我不能让你去把人杀了。”

    顾安美：“……”

    她恨恨的瞪了江灵鱼一眼，心里憋着一口气。

    江灵鱼突然笑了一下，意有所指的道：“我虽然不让你杀人报仇，但是报仇也不仅仅只有杀人这一个办法吧？”

    顾安美心中一动，目光怀疑的看着她，问：“难道你还有其他办法？”

    江灵鱼慢悠悠的道：“你把人杀了，其他人还是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你要报仇，最好的办法难道不是想办法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让法律来惩罚他？”

    她若有所思的问：“你们现代不是讲究法治社会吗？变成鬼了之后，难道就把法律都忘了吗？电视上不都说了吗，有什么事情要找警察叔叔，警察叔叔一定会帮我们的！”

    而且……

    “你们变成鬼了，搜罗证据这种事情，不是更加方便吗？那不是更简单的就能把人送进监狱吗？”

    像这种被杀的案子，比起变成厉鬼把凶手杀死，寻找证据把杀死自己的凶手送进监狱，这不是更简单，也更爽吗？这么多，还不用担心脏了自己的手，让自己沾上杀孽，怎么看都是保准不赔的啊。

    所以，为什么要辛辛苦苦去杀人呢？

    面对江灵鱼的疑问，顾安美的表情有些茫然：还能这样的吗？

    “当然可以这样啊！”江灵鱼走到她面前，抓起她的手，认真的道：“作为红旗下的合法公民，我们应该要懂得拿起法律保护自己，维护自己的权益！”

    顾安美低头看着她，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起江灵鱼所说的这个可能性起来。

    她没发现，在江灵鱼的诉说下，她心中的愤懑怨恨，不甘狂躁，竟在不知不觉中安静了下来，而她一直流着的血泪，也逐渐停止了下来，只剩下有些恐怖的漆黑眼眶。

    其实如果擦掉脸上的血迹，她应该是个十分漂亮的女人，巴掌大小的脸，五官也生得很端正，即便没有了眼睛，也仍然可以看出原来的美丽。

    只是如今，这个美丽的女人已经死了，还是被那样惨绝的杀法杀死的。

    江灵鱼移开视线，心里颇有些遗憾。

    “……可是，我们怎么才能把他送进监狱了？”顾安美喃喃。

    江灵鱼走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漫不经心的道：“这还不简单吗？身为受害人的你们肯定知道他的作案经过，只要找到他杀你们的证据，自然就能把他送进监狱。”

    顾安美跟在她身后，着急的道：“但是都二十年过去了，就算有证据，也早就被销毁了啊！”

    “不，有两样东西，警察至今还没找到。”江灵鱼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一样是你们两人的眼睛，到现在都没被找到！而另一样……”

    她看向顾安美，道：“就是和你私奔的那个男人！”

    顾安美一愣。

    江灵鱼说：“警察认为是那个男人杀了你，这么多年一直在通缉对方，但是却都一无所获。我倾向于两种可能，一种是那个男人早就被罗家明杀死了，并且被他藏尸，而另一种可能，就是本来就没有这个男人，没有这个所谓的奸夫……”

    “你能告诉我，这两种可能，哪个是真的吗？”

    “……”

    顾安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是第一种。”

    “……他杀了我之后，也把怀安杀了。哦，怀安就是他的名字，他叫许怀安。”她语气淡淡的，表情有些迷茫，也有些怅惘，低声说：“是我连累了他。”

    江灵鱼没有多问她和许怀安的事情，而是问：“罗家明把他杀了，那你知道他把尸体藏在哪里吗？”

    顾安美回过神，振了振精神，道：“我不知道，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已经把我们都杀死了……我没有看见怀安的鬼魂，可能死后就直接去了地府吧。”

    江灵鱼思忖道：“那就麻烦了啊……”

    她还以为顾安美会知道，现在警察那边是认为杀人凶手是“奸夫”，所以只要证明这个“奸夫”已经死了，那么这个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不过，我知道我们被挖掉的眼睛在哪里！”顾安美突然说。

    峰回路转，说的就是这了。

    江灵鱼双眼一亮，目光湛湛的看着她，顾安美顿了顿道：“我死后魂魄一直跟着罗家明身边，他杀了我之后，把我的眼睛留了下来，泡在了福尔马林里，放在他在郊外的一栋房子里。”

    在b市这么多年，罗家明也赚了一点钱，虽然称不上大富大贵，但是却足以他在郊外买上一栋小别墅，这个小别墅底下还有一个别墅，她和林采薇的眼睛就被放在那里，用了透明的玻璃罐装着。

    “……他就是个变态！”顾安美咬牙切齿，“时不时的就会到那栋别墅那里看我们的眼睛！”还用那种很恶心很疯狂的眼神盯着看，简直让她作呕。

    早知道这家伙是个变态，她当初怎么可能和他结婚？可是等她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江灵鱼问她：“你还记得那栋房子的地址吗？”

    顾安美点头，“记得。”

    江灵鱼眉目舒展开，道：“那就好，那我现在就报警，让警察去找！”

    如今她干这事已经很熟练了，熟门熟路的拿起手机拨打“110”，因而这天警察局这边，再次接到了这个奇怪的报警电话，等听到报警人所说的事情，警察局的众人脑海中都忍不住闪过“又来了”这样的念头来。

    “……那两人的眼睛现在就放在这个地址的地下室里，你们去找的话一定可以找得到的！”

    顾安美看着男人，眯了眯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