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草与药材,都被谭戟和白陶扣下,分给了四座军营当辎重。
剩下的银钱全都抬到了盛姣姣那里,银子一箱一箱的往盛姣姣那里运,于是郡北的货郎们手里有多少粮,都被盛姣姣收空了。
粮价依旧在缓慢抬升,但这趋势的背后,是许多货郎们,正带着大批粮食赶过来......
跳马湖被封,跳马湖后面的南集开始兴旺了起来,南集在郡南,这里比郡北安全许多。
货郎们开始在南集汇聚,并放出消息,要买粮的跳马湖百姓,及南集百姓,去不了集上,就只能去南集买粮。
他们在为哄抬粮价而造势。
窗外下着鹅毛般的大雪,启蒙学堂早已经结业,齐家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铺着雪的院子,不适合孩子们再继续学校了。
文秀裹着头巾,从屋外进来,一脸苍白的跪在了盛姣姣的面前,
“姣娘,谢谢您救了我阿姐,谢谢。”
窗子边,一身雅致的姑娘放下了手里的笔,看着文秀,淡声道:
“起来吧,刚做完月子,不要跪着。”
文秀眼中有泪,起身来,看着盛姣姣,眼底都是感恩。
自上回在野仙亭求过盛姣姣之后,文秀回家没两日,便产下一女,今日才坐完月子,就赶紧的来找盛姣姣谢恩。
她的两个阿姐已于半月前,被军寮的妈妈放了,妈妈并未收任何赎身钱。
因为谭戟手下的副将郑岭前去了一趟军寮,特意吩咐让放人,后脚齐明骑着马,又去了一趟军营让放人,妈妈不敢不听军爷的话。
毕竟那地方是个军寮,是例律规定了,供军爷消遣的地儿。
且这两个妓子,前后惊动了郑岭与齐明,这都是在跳马湖儿郎里头叫得出名儿的,只要不战死疆场,未来必定能积下累累军功,前途无量。
妈妈实在得罪不起。
炕上的盛姣姣动了动身子,身子歪在一只绣枕上,看着站在前方,头戴裹巾的文秀,问了问情况,这才知道原来谭戟也在这件事上帮了忙。
郑岭哪里识得文秀的那两个阿姐,他如今听谭戟的令行事,定然是谭戟吩咐了郑岭去做的。
实际,盛姣姣并未开口请谭戟,只让二哥哥齐明出面解决那两个妓子的事,没想到谭戟那日偷听着了盛姣姣与文秀的话,也暗中使了把力。
又见文秀站在她的面前,这屋子里放着的那个炭盆已经灰白一片,没有人加碳,无人添茶,无人挪凳......盛姣姣叹了口气,口有些干,又问文秀,
“你可是按照我说的,在集上给你两个阿姐赁了院子?”
“已经赁了个院子,让我两个阿姐、阿爹、阿娘都圈在院子里过活,等闲不要出门,怕被人捉了去。”
说着,文秀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又要跪下,但瞧着盛姣姣看过来的一双清湛双眸,她又不敢再跪。
“有话便说。”
盛姣姣抬眸,仿佛对于文秀的心中所求,已经有所了然一般。
文秀只能一脸羞愧道:
“姣娘,如今我两个阿姐已经从军寮里出来,可否,可否......像以前那般,收了我阿姐的绣品?我是说,其实我阿娘的绣工也十分的好,我们姊妹三个的刺绣,都是我阿娘教的。”
她知道一来找盛姣姣,开口就是求盛姣姣办事儿,这是十分讨嫌的。
可是如今他们一大家子都不能在外走动,外头冰天雪地的,阿爹身子不好,两个阿姐也要过活,所以,文秀就想能多做些绣品,换些银钱,让娘家一家子人都活下去。
盛姣姣听她这样一讲,也是欣慰,
“你不曾有过全都依靠上我的想法,这样很好,我也十分愿意帮助你们,你回去告诉你阿娘与阿姐,让她们做些香囊出来,这些绣活儿只要是好的,我这里都要。”
大泽人爱佩戴香囊,上回盛姣姣也听齐二娘子提过一句,说太子府好些个下人都问她那里有没有香囊卖。
如今军饷照常发,不说整个治寿郡,只单说跳马湖吧,家家户户手里都会有些银钱,儿郎送个香囊给钟情的姑娘,家里买个香囊给年幼的孩儿,那都是可以的。
如果香囊绣得好看,用香囊装上一些草药,那会卖得更好。
而盛姣姣如今最不缺的,便是草药了。
见盛姣姣一口应下,文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掩饰不住的喜色。
又听盛姣姣柔声问道:
“小姑娘可好?”
“都好,白白胖胖的,月子里就会笑哩。”
提起女儿,文秀那常年愁苦的脸上,都是一抹温柔,又赶紧道:
“今日本想带她一同来给姣娘谢恩,但我家爷们儿可惜的紧,不肯让带出来吹风。”
“雪太大了,是不要带出来。”
提起孩子,盛姣姣的脸上也有着一抹真心的柔意,又笑着翻出一只红布包来,递过去,
“我送予姑娘的。”
文秀摆手,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
“这,这,她还只是个小婴孩儿,使不得。”
“拿着吧,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
盛姣姣一直将手递着,文秀也不好继续推辞,只能接了过来,捧在手心里打开一看,是两只小小的乌木百岁镯,乌木上面刻着福寿安康,喜庆祥和的字样。
文秀一下子泪如泉涌,捧着这一对百岁镯,哭的泣不成声。
南郡有收小旧俗,孩子满月亲友送百岁镯,意寓孩子健康成长,平平安安至百岁。
她还以为自己的孩儿没有人送。
哪里晓得,盛姣姣早已经替她备好了。
又听盛姣姣解释道:
“原想打个银的给姑娘,但我最近穷了,银钱全压到了生意上去,只能让我家四佬做对乌木百岁镯,你先给姑娘戴上,往后我有了钱,再替她换银子的。”
她手里就几两银子了,所有的银钱都买粮了。
如今的盛姣姣坐拥粮山,却穷的叮当响。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文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至盛姣姣身前,伸手抱住了盛姣姣的腿,将额头枕在她的膝上,大哭道:
“姣娘,姣娘......”
这姑娘做事,怎能教人如此熨帖啊?
文秀真是恨不得要把命都卖给盛姣姣才好。
“好了,别哭了,你起来与我说话。”
盛姣姣劝着,好说歹说,才让文秀起来了。
她原想让文秀坐在炕上,但文秀执意站着,盛姣姣也不好再劝,只随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