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杜峰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的气息很热,声音却带着冷意和警告:“期期,以后不准你唤我将军!不准提银子的事!不准提报恩的话!你若再提起,直接用你自己来偿还!我只接受这一种方式!”
他用那双利眼,紧紧盯着已得到自由的纪子期。
纪子期不敢与他对视,咬着唇轻轻点了点头,发出轻不可闻的一声“嗯”。
——
过了两日,眼看就要沐休,小雨见纪子期毫无动静,趁着入睡前同纪子期道:“姐,咱们什么时候去谢谢杜夫子?要不请他吃顿饭?”
纪子期身子一僵,想起杜峰说的只接受她用自己偿还的话,嗫嚅道:“姐已经多谢过杜夫子了!至于吃饭,他说不用了!”
小雨不满地嘟起嘴,“姐你去多谢人家,也不带我去的?我又不是小孩子见不得人!就算是小孩子,也应该随大人一起上门致谢才是正理!
而且夫子说过,受人之恩要涌泉相报!我身受大恩,自然要亲自登门道谢,才能表达出我的诚意!”
小孩子长大了就是不好糊弄!
纪子期看着她秀眉倒竖的样子,安抚道:“杜夫子这些日子都不得闲,等他闲下来了,我一定带你去谢谢他,好不好?”
小雨撇撇嘴,这才放过她,回到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纪子期心中又升起烦闷。
唉,不管了!拖得一阵是一阵!
因为纪子期的教导,甲班的术数水平突飞猛进,这次月考,全级一百人中,前二十名几乎都是甲班的人!
荀夫子一向严肃的脸上,也撑不住地盛开了满面的笑容!
看着其他班夫子嫉妒又羡慕的眼神,心里乐开了花!
走起路来都像生了风似的,又快又轻!
他拿着上月的月考答卷,分给众人后,清清喉咙道:“虽然上个月大家的成绩有了明显的进步,但一定要戒骄戒躁,继续深研,切不可懈怠!明白吗?”
“明白!”早已知道成绩的众人,收到卷子后,声音里还是有掩藏不住的激动。
“很好!”荀夫子满意点点头,“接下来这个月至关重要。五日后便是三等术生的考试,若通过了三等术生的考试,接下来便可参加学院里大赛的选拔赛!”
大赛?什么大赛来的?
荀夫子望着一张张好奇的脸,解释道:“这大赛选拔赛,即全国术数大赛棋林学院选拔赛,成绩排名一至六的学生,便可代表棋林学院去参加京城九月的术数大赛,与全国其他三家术数学院的学子同台竞技!”
哦!众人领悟过来!
只是这选拔赛一向只有快毕业的丁级的学子才有资格参加!这跟他们这新入学院的甲级学子有什么关系?
“今年两位院长决定打破陈规,给所有三等术生同样的机会!
不管你是丙丁级的,还是入学没多久的甲乙级,只要是通过了五日后的三等术生的考试,升为三等术生的,都可以去参加选拔赛!”
又破例?
甲班的同学早已见怪不怪了,只拿眼睛看了一眼坐在最边上第三位置的纪子期!
纪子期面对着那些眼光呵呵讪笑。
荀夫子看了一眼纪子期和罗书几人一眼,意味深长道:“两位院长对咱们甲班可是非常地期待啊!”
学院的术子升为三等术生,一般要经过三年左右的时间,资质非常高的,也要一到二年的光景。
而三等术生升为二等术生,一般则要五到二十年不等,资质非常高的,也要三到五年的光景。
若有在学院的四年里,便成为二等术生的,百余年来,也只出过寥寥几人,同资质测试最高等一样稀少。
所以每四年一次的术数大赛,从来都只在丁班挑选学生参赛。
今年先是因为术数小神童罗书,后来又半路杀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纪子期。
两位院长对二人充满了期待,一合计下,便调整了选拔赛的参赛资格。
为了不让人感觉他们的偏心,索性给所有人一个公平的机会:只要通过六月份的三等术生的学子,均可参加选拔赛!
要说学院每年六月的三等术生考试,除了个别资质好的,甲乙两级的学生,基本都不会参加!
免得成绩太差,丢人现眼!
因为这三等术生考试同每月的月考成绩一样,会贴在学院墙壁的术数榜单上!
为了公平起见以及防止作弊,只要是参加过考试的学生,其名字与成绩都会被公布出来!
若有学生对其结果表示怀疑的,还可以向夫子申请阅卷!
因此作为一帮有天赋又有头有脸的人,大都在第三年才会去参加考试摸摸底,为第四年的考试打打基础!
不过今年因为两位院长,对术数大赛选拔赛的资格进行了调整,不少人便蠢蠢欲动了。
这术数大赛由皇家和术数协会共同举办,总共四个术数学院派出六名学子一共二十四参加。
负责这一赛事的所有人员,不是达官贵人,天子宠臣,就是术数协会里的二等术师!
无论不小心入了哪一个人的眼,那前途绝对是不可限量!
更何况,即使没入贵人的眼,历届参加过术数大赛的学子,现在哪个不是声名显赫?
而且那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参加的,每所学院每四年也就六人有此殊荣。
于是不少人便心存了侥幸,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报名了三等术生的考试。
有人欢喜,自然就会有人忧愁了!
比如丁级的各位术科夫子,便对两位院长的安排提出了抗议,“郝院长,老副院长,您二位做出此等安排必有深意!学生也能理解二位求贤若渴的心情!只是学生班里的其他学子们,对此的反应非常激烈!
他们好不容易等了三年,才等来这个难得的机会!结果本来百人竞争,现在变成了四百人竞争,这人人心里都不服!有几个资质优异性情冲动的,直接提出了弃考的想法!这两位院长,你让学生如何是好?”
学院里的很多夫子,都曾经是两位院长的学生,因此在谦称上还保留了过去自称学生的习惯!
老副院长有些不开心了,眼睛一瞪,毫不客气道:“你们既然知道我和院长的心思,还把这个难题抛给我二人作甚?我棋林学院上次术数大赛已经落败了,这次要是再输,我和院长的老脸往哪搁?”
那几个夫子不敢吭气,面上却是不服。
郝院长呵呵打圆场,“你们几个啊,也不用把这事看得这么严重!你们班上的那些学生水平如何,我和老副院长是非常清楚的!我们对你们非常的有信心,难道你们还信不过自己吗?
不过就是把这事情办得热闹了点,最后还不是给你们做陪衬?从一百人中挑选出来,和从四百人中脱颖而出,是一样的吗?肯定不一样吧!”
见几人面上神色缓解,郝院长又呵呵笑道:“就算今年的选拔赛最后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这能意外到哪去?大部分的参赛学生还不是得从你们几人班中选出?与其在这里与我和老副院长浪费嘴皮子,耗费时间,不如回去多教教学生们!你们的竞争对手可不是别人啊!”
最后一句说得那个意味深长。
几位夫子顿时明白了院长的言外之意。
对啊!丁级其他班的优秀学生才是自己班学生最大的竞争对手!身边的夫子才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于是几人互看的眼神中,便充满了戒备,纷纷散开,与对方拉开距离。
然后一一与两位院长告别,奔向自己班级所在。
老副院长斜眼看一眼身边的郝院长,不愧是院长!
果然是老—奸—巨—滑啊!
忙着应付考试的纪子期见杜峰这几日没来骚扰他,心道:算他识趣,不会在重要的时候来给她添乱子!
其实她本身倒没什么要准备的,关键是这次想参加三等术生考试的甲班其他同学!
不管是课上还是课外,都围着她打转,不停地提出各式各样的问题!
荀夫子索性将这几日的术数课,全权交给了纪子期负责,自己乐得清闲!
很快五日就过去了,三等术生考试的日子到了。
这一次甲班的二十五人全都报了名,有几位成绩略差些的,本不想报名,但看着班上报名的人实在太多,自己不报反而成了异类!
就想着,反正差也是差了,也不在乎多丢一次脸!牙一咬,便也报了名!
而且为了不至于相差太远,这几日是卯足了劲,头悬梁、锥刺股,一大早便轮流霸着纪子期,霸不了的便去找罗书和程清。
因为纪子期的不吝赐教,甲班的学习风气不是一般的好,人人即不藏拙也不藏私,乐于请教人,也乐于向人请教。
看着扭成一股绳的甲班,荀夫子深深为自己当初让纪子期授课的举动感到骄傲!
考试这一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刮着凉爽的风。
给准备考试的众人带来了一丝舒爽,心里的烦躁也散了不少!
进入考场时,一个个像英勇就烈的义士,带着悲凉和勇敢。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出了考场的甲班同学,一回到课堂,便纷纷围在了纪子期身边。
将刚才有怀疑的题讲出来,看看纪子期的答案是否与自己的一致。
然后有的高兴,有的惋惜,有的手舞足蹈,有的捶胸顿足!
荀夫子见状,索性拿了一张空白的试卷,让纪子期给大家讲个明白!
这答案不对还好,一对之下,荀夫子简直快疯魔了!
不是气的,而是高兴的!
因为,这一次的考试,甲班二十五人竟然有十五人的答卷,在甲下之上!
甲下是过三等术生考试及格线的要求!
还有几人在甲下与乙上之间徘徊!
主要是那几人太紧张了,对自己作的解答有些记不清了!
荀夫子的心跳得那个快哟,就像要随时破膛而出!
要知道学院里的夫子每带一个班,便是从甲级带到丁级。
他带过这么多的学生,从来没有一次在学院时,全部的学生均获得了三等术生的称号!
关键是,现在还只是甲级,若等到丁级时,全部人会通过不说,肯定还会出现二等术生,甚至一等术生!
这在他的授课生涯里,是何等荣耀的事啊!
全天下的术数夫子,能在学院里便教出一等术生的,怕只有他独一人了吧!
爹啊!儿子我终于可以光宗耀祖了啊!您老安息吧!
荀夫子陷入未来的幻想中不能自拔,面上的神色似哭似笑,吓坏了一众同学。
一向不怕事多的吴三多,大着胆子道:“荀夫子,您没事吧!”
被从幻像中拉回来的荀夫子,不满地瞪了吴三多一眼,又转向众人,“那个,这堂课就由纪小雪同学代为授课,夫子还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扔下一脸震惊的众人,匆匆离开了课堂。
这一向沉稳的荀夫子,今儿个是怎么啦?
荀夫子去了两位院长办公的地方,甫一进门,便难掩激动地向两位院长道:“郝院长,老副院长,甲班甲班……三等术生……”
这一激动下,竟是有些语不成句了!
郝院长和蔼道:“老荀啊,别激动,慢慢说,甲班出什么事了?三等术生又怎么啦?”
荀夫子深深吐出一口气,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只声调还是有些变异,“甲班这次最少有十五人过了三等术生的考试!”
“什么?”两位院长同时站起身,惊呼出声。
老副院长颤声问道:“老荀,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是十五人还是五人?”
荀夫子看着二人不敢置信的惊讶神色,奇异地觉得自己的心平静了下来,拉长音调缓缓又肯定地道:“十五人!”
老副院长一下瘫倒在椅子上。
郝院长虽强自镇定地坐下,然后抬手想喝杯茶平缓一下情绪,只是那手过于颤抖,不小心便打翻了桌上的茶盏。
茶水顺着桌子往下滴,滴到郝院长衣袍上,原本深蓝色的衣袍晕湿了一大片。
因为是坐着,那湿的地方一晕开,就有些尴尬了!
他顾不得整理,或者说根本没意识到茶水溅到了自己身上,猛地起身,招呼郝副院长和荀夫子,“走,去阅卷夫子那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