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两人身上气场全开,像森林中的两只猛兽,竖起了满身的毛发,全神贯注,如临大敌!
战场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为了生存,不惜一切杀死对方!
那一劈一挑间均带着万夫莫挡之势!
翻滚、闪躲、撩阴、锁喉、挖眼,招招直攻要害,哪有什么招数和礼数!
却看得唐大公子和吴三多热血沸腾,只感觉全身上的鲜血都沸腾了起来,不由自主地跟着挥舞着拳头!
杀!杀!杀!
曾在军中见识过这阵势的纪子期倒没什么感觉。
三人桌上的茶水很快就用完了,杜乐贴心地让下人续上茶水。
一个十来岁左右的小丫头,许是第一次侍候人,拎着茶壶的手颤颤微微。
不知为何,突然一抖,那茶水便倒在了纪子期身上。
水是温水,并不烫,纪子期被这一变故惊到,啊了一声。
小丫头面色苍白,扑通一声,慌地跪下,不住磕头饶命,呜呜哭道:“小姐,对不住,小姐,对不住,呜…”
纪子期看着那吓得发抖的小丫头,柔声道:“你起来吧,我没事!”
小丫头却不肯起,继续哭道:“小姐,求求你,饶了我吧!”
本就是很小的一桩事,见她怕成那样,纪子期有些不忍,一把拉起她。
是个看起来比小雨还小的丫头!长得倒是我见犹怜!
小脸含着泪,细长眼睛尖尖下巴,一哭之下更显柔弱。
那脸上兀自挂着泪。
纪子期忍不住轻声安慰她:“好了,别哭了,我不会怪你的,我没事!”
“真的?”小丫头哭得抽抽噎噎,边用袖子擦掉眼泪,边道:“那奴婢带小姐去换件衣裳。”
纪子期连忙拒绝,“不用了!”
这是杜府!她哪敢离开唐宋和吴三多,随便走动?
小丫头的大眼里又蓄满了泪,水波盈盈,好似受了无尽委屈,眼看就要掉下来了。
这样的一双眼,实在是让人无法拒绝啊!
纪子期心想,只是去下人地方,也未必碰得到杜峰!
场上的战况太精彩,唐大公子和吴三多全情投入,根本没留意到在他们身后发生的事情。
纪子期想着清理一下也很快,便没同二人打招呼。
杜乐见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垂眼心中默道:少爷,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小丫头带着她左拐右拐地来到了一个异常朴素大气的园子,也没起个名字。
然后站在一间房门前,小声道:“小姐,你先进去等一下,奴婢去拿身衣裳过来!”
纪子期点点头。
小丫头一转身,脸上便带上了哭意:小姐,对不起,奴婢不是有意骗你来这的,是杜喜大人说奴婢要是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到的话,就要把奴婢卖掉!
呜呜,小姐,奴婢没爹没娘的,年纪又小,只有杜府肯收留我,对不起了,小姐!
纪子期左右看了一下,便推开了门。
两边是高高的书架,摆满了书,正中一张长形案桌,貌似是一间书房。
书房?下人住的地方怎么会有书房?
纪子期欲踏进去的脚立马收了回来,转身就想走。
却见一人已拦在了她前面,带着浅浅的笑,笑得她心惊肉跳,“期期,我是该赞你心地好呢,还是该夸你聪明?这么快就识破了,偏又笨得被那么一个小丫头给骗了来!”
杜峰两手撑在门框上,纪子期后退两步,退到了书房中。
杜峰跟着向前两步进入书房。
纪子期此刻反倒镇定了,逃又逃不了,打也打不过。
虱子多了不怕咬!
当下头一扬,镇定道:“你骗我来有何事?”
杜峰看着她装模作样的样,笑了,吐出两个字,“算账!”
“算什么账?”
“昨日我去蒋府向岳丈大人提亲,他今早回了我话!”杜峰一手环在胸前,一手缓缓来回摩挲着下巴。
喊谁岳丈大人呢!
纪子期别开眼,等着杜峰说出下面的话。
“岳丈大人说,你年岁太小过多两年再谈论婚事,而且他说,”杜峰的声音忽地变得阴森森的,“你不愿意!”
纪子期头皮发麻,欲哭无泪。
爹呀,我的亲爹啊!您老人家直说前半截就好了呀,为何要加上后半句!你可害死我了!
杜峰走近她,微眯着双眼狠盯着她,冷笑道:“你不愿意?你不嫁我,你想嫁谁?”
纪子期边后退,边呵呵道:“那个,是我爹娘不同意!”
杜峰脚步不停,纪子期只得不停后退,然后后腰撞到了那张长形案桌边上,无法再后退。
桌子有些高,这一坐上去后,快到与他平视的高度。
杜峰伸手拎过她身下案桌后的太师椅,放在前面,坐下。
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眼神幽暗,浑身带着淡淡的凉意,薄唇轻启,“说!不嫁我,你想嫁给谁?”
纪子期忽地升起一种想随口说出一个名字的冲动,可看着他危险凉薄的神情,硬生生压下了这个愚蠢的念头。
“父母之命不可违!我是个孝顺的女儿,我听爹娘安排!”纪子期轻咬下唇,明明是最正常不过的回答,杜峰偏感觉到其中若有若无的挑衅。
“那期期的意思就是说,如果岳丈岳母同意了,你就答应是不是?”
他轻哼一声,想跟爷玩心眼?行,期期,走着瞧!
不等她回答,就转了话题,“今日这事,你打算如何报答我?”
“什么事?”问完话的纪子期立马反应过来,“借用退役士兵的事?”
杜峰含着笑不出声。
“那是杜康答应的!”纪子期怒道。
“这是杜府,杜康是我的人,那两个人也是我的人!杜康答应了,我也答应,可我没说过不要报酬!”杜峰笑得可恶,说的话更可恶。
纪子期想起在天凉时,因为欠了他两两银子,就被要胁去做了四个月小厮的事!
这厮真正是个小气鬼!
纪子期咬牙道:“那你开个价,你想要多少银子?”
“我看起来很缺银子吗?”杜峰语气淡淡,意有所指,“期期,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没门!”纪子期瞪他,“这样就想让我答应嫁给你?没门!”
听到她答案的杜峰,双眼攸地发亮,“期期,那是不是说除了嫁给我一事,其他的要求都可以提?”
“想得美。”
杜峰轻哼一声,空出的手抓住她手腕……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温婉的中年女声响起,“峰儿,你在吗?”
还定格在刚才一幕的二人,都有些惊到了。
杜峰脸皮再厚,若被自己娘发现了,还是有那么一丁点不自在!
何况阿娘警告过他,未有名份前不谁对人家小娘子动手动脚!
纪子期则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在别人家里私会,居然就要被长辈发现了!
她看着眼前一脸淡定的男子,那股羞恼都化作怨气冲他去了。
都怪你!纪子期用眼神无声地指责他。
那恨不得吃了他的神情,令杜峰无端的愉悦。
对被他娘发现的那一丁点担忧像风一样散开了。
杜峰凑到纪子期耳边,带着异常兴奋的声调,“那是我娘!”
他娘?这下纪子期想死的心都有了!
杜峰偏偏还不肯放过她,“期期,要不要见一面,嗯?”
“不要!”纪子期坚决地回道。
然后耳边人沉沉地笑了,“期期,要是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让我娘走,怎么样?嗯?”
纪子期心想,若答应他的要求,那不等于与魔鬼签订卖身契?
三番两次受他要胁,纪子期暗中发誓,定要在他身上讨回来!
“峰儿,在里面吗?”此时好听温柔的声音,就如同催命符一般。
纪子期吐出两口气,腮帮子紧咬,狠狠盯着他的眼,问道:“什么要求?”
进攻,防守,即要攻,也要守。
眼前的小人儿满脸毫不掩饰的怒火,杜峰觉得不能将她逼得太急了!
他决定放她一马。
“亲我一下!”他指指自己的唇,“这里!”
这么轻易?纪子期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杜峰咧开嘴笑,“不同意吗?那换成别的行不行?”
那怎么成?
纪子期没有丝毫犹豫地捧起他的脸,只轻轻一触便离开了,也顾不上羞涩,用口形问道:“可以了吧!”
“娘,我在,刚有点累,眯了一会,有什么事吗?”杜峰的声音带了一丝别样的温柔,本就好听的声音,越发醇厚醉人。
“娘让厨房炖了点你爱吃的莲子糖水,你开开门,娘给你送进来!”
“不用了,娘,我还有点公文要看,你先放回厨房温着,我晚点去吃!”
“那你忙吧!娘不打扰你了!”
然后一阵窸窸窣窣,慢慢悄然无声。
危险解除,屋内的二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都怪你!她怨恨地横了杜峰一眼。
他轻笑一声,将她轻拢入怀,自然地在她头顶落下一吻,“我送你回去,定不会让人发现的!”
“那唐宋和吴三多怎么办?”纪子期在他怀里闷声道:“我怎么跟他们解释我的突然消失?”
“我会让杜乐跟他二人说,你刚刚衣衫湿了,府里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你就先回去了!”杜峰轻声哄她,“这个理由怎么样,嗯?”
也只能如此了!纪子期咬着唇,想想都觉得丢人。
偷偷摸摸地回到蒋府后,纪子期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然后看着烂了好几件的衣衫发愁。
原身好像是会做绣活的,想必缝补也不成问题。
只是,她现在哪有这个时间浪费在这个上面?
纪子期叹口气,忍不住又在心中将杜峰咒骂了一遍后,才将换下的衣衫收起,压在了箱子底下。
去到客栈的时候,不仅唐大公子和吴三多回来了,江嘉桐和罗书也回来了。
几人面上带着喜色,和程清一起,正等着她。
一见到她,吴三多立马叫了起来,“子期,关于布匹易撕裂的问题找到了!”
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纪子期,立马将那羞愧抛在了脑后,连忙问道:“是什么问题?”
“纬纱的问题!”唐大公子面上也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今日上午杜府的两位将士一番全力打斗后,那寒服果然破了!
我将那破裂处细细研究了一番,发现是织成这布的经纱和纬纱有些不同。
织布一般是经纱和纬纱用特殊的手法交错织成,因为手法和粗细不同而形成不同的图案。
这寒服所用之布是最普通的织法,但纬纱少了二支。平时穿着不会受影响,但在高强度持久的动作下,就容易撕裂!”
原来如此!又涨知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