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你怎么会上京?”纪子期高兴道,而后了然,“你是来参加户部的商行会议的?”
“你也知?”唐大公子略微惊愕了一下,然后转为不可思议的语气:“莫非?”
两人毕竟相处近一年的时间,虽说因为唐大公子的缘故,不能成为好友,但那份默契还在。
唐大公子话未说完,纪子期已明白他想说的是莫非这户部的商行会议是你推动的?
她点了点头。
唐大公子眼中既欣喜又似觉得十分合乎情理,“原来上京之前,家父还十分担忧,但既然是你,我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无论你想做什么,想推行什么,我必定会说服家父,唐氏商行必定会第一个响应。”
“谢谢你,唐宋!”纪子期对他的信任心存感激,一旁的杜峰便是满肚子酸溜溜,不停拿眼瞪她。
只可惜,他一脸大胡子的样子唐大公子并未见过,只觉得纪子期这侍从也太大胆了些,光天化日之下敢给主子眼色看。
又看看一旁陌生的掌珠和西烈墨,猜想他们可能是有重要的事,遂道:“子期,今日见得有些匆忙,你有事先忙,再找个时间与你好好聚聚。
程清他们都很想你,知道我要来京,特意让我代她们向你问候。下次再聚,我好好与你说说他们的现状,你也说说你的,好让我回去交差。”
“好,唐宋,户部商行会议过后,咱们约时间再聚。”纪子期听到程清等人消息,更是兴奋。
江嘉桐不知何故许久未曾来信,程清要备嫁妆,想必忙得很,信也来得少。
这一想,好似好久未听到她们消息,如今唐宋带来几人信息,纪子期心中高兴,脸上不自觉露出开心的笑容。
这笑容落在旁人眼里,便有了其他的意义。
比如杜峰,比如不远处的叶小娇。
叶小娇本是出来闲逛,结果居然让她撞见她心上人的未婚妻纪小雪,与一陌生男子相谈甚难,大庭广众之下居然笑得如此不知廉耻!
叶小娇本想上前来大声指责她,脚刚迈开,突然又想到了其他的点子。
指责她太便宜她了,她要将她的行为写信告诉杜将军,让杜将军知道他的未婚妻如何不守妇道!
哼,最好休了她,谁叫她上次欺骗她!
叶小娇心里恶劣想道,转而又变得有些无精打采。
话说她都给杜将军写了四五封信了,封封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这封信会不会也是如此呢?
这一想,叶小娇又觉得光写信不行,还是应该直接找纪小雪,用刚才的事情要挟她,让她同意二人共侍一夫。
叶小娇突然觉得自己好聪明,打定主意后,便想着去找纪小雪。
一抬头,刚刚那四人已不见了踪影。
她跑快两步,左右四下打量,还不是纪子期。
她有些悻悻地往回走,却看到了刚才与纪子期搭话的唐大公子。
成,抓住奸夫也成!叶小娇心里一阵得意地笑,朝着唐大公子走了过去。
驾着马车的杜峰一言不吭,纪子期明显感觉到那厮不用说,肯定是吃醋了。
可她也不是有心的啊,难得碰到好久不见的朋友,而且唐大公子明显已经放下许多了,打声招呼小聚一下也不为过吧。
何况他也在一旁,又不是背着他偷偷去见别的男子。
小气鬼,爱吃醋!纪子期在心里偷偷做了个鬼脸。
然而相公大人还是要哄的,纪子期掀开车头的帘子,能看到杜峰挺直的僵硬身板。
“相公!”纪子期柔声唤道。
驾着马的杜峰暗地里骂了声小妖精,却不搭话。
“相公,可是生奴家的气了?”纪子期故意憋着嗓子娇声道。
杜峰差点从马上摔下去。
“相公,别生气了嘛,奴家给相公赔罪可好?”
杜峰终于忍不住,恶狠狠道:“闭嘴!要是不想你家相公出事,未进门就做寡妇,老实闭嘴!”
纪子期撇撇嘴,呸呸,这么不吉利的话,能随便说吗?
“是,相公大人,奴家不说了,请安心驾车!”纪子期捏着嗓子说完最后一句后,连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寒,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杜峰听得马车里小人儿得意又开心的笑,忍不住翘起唇角,面上满是宠溺。
手下的鞭子扬起,马儿跑得更加欢畅。
到达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微黑了,纪子期下了马车后,有心给杜峰一个告别吻,却在想到他满脸的大胡子时止步了。
这个,真心吻不下去啊!
看着杜峰在马车边忙活的背影,想起自己还从未从后面拥过他,心一动,便悄悄走到他背后。
杜峰听得脚步声,却不敢回头,生怕自己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狠吻一通。
但已到蒋府门口,万一被人看见,期期定会同他生气。
正想说让她进去,一双手臂从他后腰处穿过,在前面相缠,紧接着,一个柔软的身体靠在了他的背上。
杜峰身子蓦地僵住了。
纪子期面贴在他背上,满足喟叹一声,果然如她想像中那般,又温暖又安全。
身前的男子轻轻唤了一声,“期期。”
“嗯。”纪子期双眼紧闭,无意识地嗯了一声。
他想将她拉到前面,拥入自己怀中,却听到纪子期低声呢喃道:“杜峰,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就一会。”
杜峰的心突地软得一塌糊涂,他强忍着想拉开她双手的冲动。
就这样任由她从后面抱着自己,靠在自己身上,眷恋的。
然后慢慢的,他发现自己满身的火,就在这静静地拥抱中,散去了。
变成了满心满眼的柔情,像水一样,盈满了他的全部身心。
他真想就这样,溺在其中永不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色全部暗沉,两人融入黑暗中的相拥身影已瞧不大分明,纪子期才松开了他。
一切尽在不言中,转过身的杜峰,只能在黑暗中看到纪子期亮晶晶充满活力的眼。
他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柔声道:“进去吧。”
除了等她用膳的蒋大师和纪氏一家外,还多了个许久未见的熟悉的人,范铭烟。
纪子期张大嘴:“外祖母?”
范铭烟朝她温柔招手:“小雪回来了,饿了吧,快过来坐下用膳!”
语气熟悉自然得好似从未离开过一样,又好像范铭意的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可纪子期看着她鬓角新生的白发,眼角额头新生的皱纹,忍不住红了眼。
已发生过的事,再当作没发生,也改变不了发生过的事实。
“小雪。”范铭烟朝着她轻柔笑道:“你外叔祖的事确实对外祖母影响甚大,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不用自责,按理说外祖母还得感谢你,若不是你揭发出来,指不定你外叔祖会越陷越深,到时候就不是他一人牺牲性命能解决的了。
指不定,整个范府都会被满门抄斩,那才是真正的祸事。
而且,你外叔祖还差点想烧死你,说起来,还是外祖母亏欠了你。”
“外祖母。”纪子期鼻头发酸,走过去坐在范铭烟身侧,拢住她臂膀,轻轻靠在她肩上,“小雪以后一定好好孝顺您。”
“瞧你这话说的,”范铭烟笑道,“你是想说你以前不孝顺外祖母吗?”
小雨趁机拢住范铭烟另一条手臂,撒娇道:“外祖母,小雨以后也会好好孝顺您的。”
“你呀,”蒋灵白她一眼,“给老娘乖乖听话就是最大的孝顺了!”
小雨吐吐舌头做个鬼脸不出声。
小风小星也趁机表衷心,“外祖母,小风(小星)以后也要孝顺您!”
乐得范铭烟笑个不停。
“哼哼,”蒋大师佯装不开心了,“那太爷呢?”
“也孝顺太爷!”几个人异口同声,然后看着欲开口的纪仲春和蒋灵,“也孝顺爹娘。”
几个长辈都满意笑了起来,蒋大师举起筷子,“开动。”
一大家子吃了个乐呵呵的晚宴,不过有人却是闷闷不乐了一整天。
纪子期回园子里的路上,见到靠在柱子边低头不语看上去无精打采的杜乐,好奇问道:“杜乐,你怎么啦?”
杜乐现在马夫的工作由杜峰代替了,不过杜峰并未让他回杜府,让他暂时待在蒋府,若有需要帮忙的搭个手。
纪子期见他不出声,还以为他是因为在蒋府无聊。
除了丫环下人,平时只有蒋灵和小星在家,小星那小家伙粘人得很不说,还好动。
便道:“杜乐,要是你觉得无聊,我跟你家少爷说说,让你先回杜府。”
杜乐抬起头,带着可怜兮兮的神情:“少夫人,少爷要当您的侍卫当到什么时候?”
“这个我也说不准。”纪子期道:“得看那个西烈墨要跟着我和掌珠公主到什么时候。”
“要是事情都结束了,那少夫人是不是与掌珠公主也不再见面了?”
“杜乐,你想问什么?”
杜乐苦着一张脸,“那我不是再也见不到阿玉了?”
阿玉?纪子期恍然大悟,原来杜乐是单相思病犯了,这才一日未见而已,有必要如此吗?她在心里暗暗吐槽。
“你想见阿玉是吧,很简单,我有办法。”
“真的?”杜乐突然来了精神,“少夫人快说说!”
纪子期本来再逗他一逗,看他一副纯情小处男的模样,不忍心了,点点头,“我明日碰到掌珠公主,问问她阿玉的沐休时间。
待她休息的时候,你去找她不就好了。”
对哦!杜乐一拍脑袋瓜,到时候只有他们两人,说不定还能,嘿嘿,嘿嘿。
杜乐心中想得猥琐,那面上神色便表露了出来,纪子期忍不住给了他一巴掌,“杜乐,我可警告你,不许对人家姑娘家乱来!
否则我定告诉你家少爷,让他治你的罪!”
杜乐忙点头应好。
心下却不以为然,他家少爷不就是靠乱来这招才搞定了少夫人你做他媳妇儿吗?
这么好的招数,不用白不用!
——
第二天,纪子期先去找了今日沐休的林大人。
“小雪?今儿个怎么来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林大人见到她,既高兴又惊讶。
“太爷好!”纪子期乖巧喊了一声,听得林大人心花怒放,“不是的,太爷,小雪今日来,是想跟太爷您商量两件事。”
“商行会议的事?说来听听!”
“嗯。第一件便是会议的事,”纪子期道:“小雪这几日想了想,既然咱们是用户部的名义邀请各大商行来提建议,
整个氛围就不能搞得太随便或太严肃。”
“不能太随便,也不能太严肃?”林大人想了想,问道:“那小雪什么看法?”
纪子期道:“一般传统商人间做交易,都会找酒楼吃吃喝喝,顺便叫上几个名伶相陪,耳热酒酣之际,生意也谈上了。
若是官府召集商行开会,一般则是官家在上,两边是商行中人,规规矩矩,一丝不苟,都怕失了颜面。
这两者前者太过随意,后者则太过严肃,与咱们这次的商行会议都不大相符。
所以小雪想办一个酒会,既轻松,又不会过于随意,各人可以任意走动交谈,但谈的肯定是跟这次会议有关的内容。
到最后大家都放松了,再召在一起,听听各方的意见,最重要的是宣传咱们的想法。”
林大人点点头,“这酒会什么的,太爷不大懂。不过太爷既然答应了你,这次的事情全权由你负责,你想如何做太爷都答应你。”
“谢谢太爷!”纪子期喜笑颜开,然后从袖中抽出几张纸,“太爷,这是接下来的计划,需要得到陛下的认可,太爷您先看看。”
林大人接过逐页逐页看了起来,越看那手越发抖得厉害,到最后颤声问道:“这第一点,你确定那些商行愿意自动做吗?”
纪子期道:“小雪将这个问题仔细想过无数次,认为关键点还是那些优惠条件。
这优惠小雪计算过,最多一年的时间,朝廷国库收入便会回到同之前一样的收入。
但这点始终还是需要皇帝陛下认可!所以这点就要拜托太爷了。
至于第二点,需要提前在今年年底前布署,希望太爷保密,万不能走漏风声!”
“这个太爷自然清楚!”林大人还未从第一点方案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这个事情,老夫想了几十年,可国库一直不充裕,周边战事连连,只得一直拖,然后就拖到了现在。
你这点子要是奏效的话,黎国富强指日可待了!”
“那一切就麻烦太爷了。”纪子期道。
“本就是太爷份内之事,现在是小雪在替太爷分忧,小雪辛苦才是真。”林大人露出慈祥的笑容,“太爷现在就进宫去见陛下。”
离商行会议不过三四日时间了,时间紧迫,纪子期便没有阻止林大人的举动,只是心里有些自责。
为什么不早将这一切想得清楚明白,那么林大人也不必在好不容易的沐休日里,还要如此奔波了。
——
到了与掌珠约定的时辰,纪子期坐上马车,杜峰驾着车,匆匆赶去。
酒会上负责接待的人,如是从皇宫出来的,效果自会更好。
这点就需要掌珠的帮忙了。
掌珠今日出来得很准时,等了一小会见纪子期还未到,便出了茶楼。
她不愿与西烈墨两人待在那,便出茶楼到街上闲逛。
西烈墨好似知道她不愿搭理他,也不出声,只默默跟在她身后。
然后见到前方有两个妇人,因为觉得对方挡了自己摊位的事情起了争执,都是市井妇人,又抛头露面惯了。
你一句“骚-蹄子”她一句“下贱的妇人”破口大骂。
掌珠听得有趣又目瞪口呆,她何曾听过这么粗鄙的对话?
两个妇人骂了一阵,见不能占据上风,便脱下脚下的鞋,开始往对方面上扇去。
掌珠张大嘴,眼看得一眨不眨,心脏怦怦直跳。
两个妇人扭打一阵后,突然那个肥胖妇人手里的鞋子没抓紧,本来扬起手臂是要打对面那瘦小些的妇人的,结果鞋子失手,朝着掌珠的方向飞了过来。
掌珠看着急飞过来的异物,被惊得一动不动,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然后有双有力的臂膀,一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拦腰提起,双脚离地,转到了一边。
鞋子在她眼前飞了过去。
掌珠陷入瞬间的呆楞,一时忽略了那双紧搂在她腰部的臂膀并未在她站稳时松开。
而是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在外人看来,便是两个男子相拥的画面。
直到路人纷纷侧目,掌珠才反应过来,背部能感受到身后男子炙热的胸膛以及心脏跳动声,还有腰间比铁还硬的手臂,以及莫名的男子气息,让她的脸迅速变红。
“放开!”掌珠咬牙,忍着小声道。
西烈墨轻笑一声,才缓缓地松开了手。
掌珠急速向前跨出两步,与身后的男子拉开距离,站稳后,发觉自己心跳得有些过快,刚刚与之接触的背部与腰部,像被火烧过一般,那热度迟迟不散。
不知为何,掌珠竟有些不敢回头,与西烈墨对视。
犹豫的当下,纪子期与杜峰来了,她朝她招手:“表兄!”
掌珠暗中吁出一口气,也不管身后之人,朝着纪子期以小跑的姿势快速跑了过去。
那逃避的姿态,令西烈墨面具下的脸上忍不住浮起丝丝笑意。
纪子期看她面上有些微红,气息有些急促,奇道:“表兄,你怎么了?”
“没什么!”掌珠低声道,“走得急了些。”
纪子期不疑有他,以为掌珠身娇肉贵,走了两步路便气息不稳,便不再追问,说到了正事上:“表兄,我今早去了林太爷处,跟他说了一些想法。
林太爷基本同意了,不过有些事,需要表兄你帮忙,咱们去茶楼细说。”
“嗯。”掌珠点点头。
有了纪子期杜峰二人在身边,掌珠急跳的心,慢慢缓了下来。
不过是她遇到危险出手相助了一下,这等肢体接触再正常不过,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掌珠心中暗自责备自己刚才的不得体,不管怎样,西烈墨也算是免了她当众被市井妇人鞋子砸到这等大丑,她应该表现出该有的风范,好好道个谢才是!
这一想,掌珠便暗自下定了决心,晚上回府时,跟他郑重道个谢,免得让他以为黎国公主不识大体。
来到茶楼就座后,纪子期将商行会议按酒会形式举办的想法说了一遍。
听得三人欣奇不已。
掌珠道:“子期,这法子光听就让人觉得好!需要我做什么?”
“这酒会上的侍从想公主从宫中抽调些训练有素的宫女过来。”纪子期道:“公主可别小看这些侍从,整个酒会给到那些商行掌柜当家什么感觉,就全靠这些宫女了。”
掌珠点点头,“这个我明白!宫中的人要出来有些麻烦,不过公主府里的人,直接听命于我,那些人,父皇原本是为我尚驸马准备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掌珠见纪子期神情突然温柔起来,微微一笑,“正好派上用场。
厨子也可以从公主府里调出来,是父皇从御厨里精心选出的一位厨艺水平最高的。”
纪子期轻声道:“好,那这一切就麻烦公主了。我明日去公主府,与她们说一下简单的注意事项。”
“还有没有需要用人的地方?别的我帮不上忙,这些倒是可以。”掌珠道。
纪子期道:“暂时够了,公主。若有需要公主出面的地方,我一定会直说,不会客气的。”
掌珠道:“那明日我在公主府里等你。”
“嗯。”纪子期点点头。
到达公主府前,掌珠不愿让西烈墨搀扶,自行下了马车。
“大王!”掌珠舔舔唇,冲着他的背影开口道:“刚才在集市上,多谢大王出手相助,本公主铭记于心!”
此时的西烈墨已经除去了面上的面具,背着光的身影,显得越发高大,俊美面容虽瞧不大真切,却依然能让人感受到其绝代的风华。
他走向对着夕阳余光的掌珠,晚霞照在她面上,为她的面容增添了些许艳丽,夕阳倒在她眼里,像两颗跃动的小火球。
掌珠突然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西烈墨带着动人磁性的声音响起,“本王一向不喜欢让人铭记于心!”
“那你想如何?”掌珠下意识问道。
西烈墨浅浅一笑,容颜越发俊美,狭长眸子微眯,带上几分魅惑之色,他并未出声,却朝着掌珠伸出了手。
掌珠不知他何意,倒退两步。
随知西烈墨手在空中划了个弧度,摸到了自己头顶上。
好似刚刚朝着掌珠伸手差点碰到她脸颊的行为,只是因为想活动一下四肢,而不小心就要触到而已。
“欠债还钱,欠人情嘛,还人情就好了。”
“大王想如何还,可否直说?”掌珠忽地有些气愤了。
这人说话干嘛兜来兜去,讨厌得很!
可她哪知西烈墨只是想同她单独多相处一会,逗她多说两句话,“这人情如何还,端看受欠一方的诚意了。
本王出手相助,是出于真心,并未想过要向公主索讨什么,倘若公主不还,本王也不会有意见的。”
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这个烂摊子,真讨厌。
掌珠皱皱眉,不想再与他继续说下去惹自己心烦,“既然大王如此说,那这份人情本公主就自行斟酌着还了。”
然后微一行礼,“大王慢走不送。”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公主府。
西烈墨对她的行为丝毫不以为意,直到公主府大门紧闭,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分毫,才慢慢迈开腿,往皇宫方向晃悠悠走去。
他不以为意,暗中的阿从却气得不得了。
自己的主子何曾对哪个女子如此和颜悦色过?
王宫中的那些大小王妃,一个二个想尽法子想往主子身边凑,主子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直接让人轰走。
现在不单给人家当车夫,救了人不但没被感激还被嫌弃,一副巴不得与主子划清界限的模样。
真是不识抬举!阿从心中暗恨,心想以后等你嫁到了西羌王宫,看你还敢不敢给面色主子看。
从这一刻起,阿从就一直默默期待有一天能看到掌珠公主,像王宫中其他女人那般,一看到自家主子就喜笑颜开,满面春情的模样。
只可惜,他等啊等,等到头发都快折白了,也没等到那一天。
因为他的主子自从娶了掌珠公主后,作为大王的节操更是碎得没了影。
——
这边纪子期和杜峰还未离开,又碰到了阴魂不散的叶小娇。
纪子期忍不住心中翻白眼,她与那叶小娇的缘份也太密了些吧!
事实上,当叶小娇知道纪子期经常身着男装在这茶楼出现后,她就早早在此等候了。
原本是想等着看那日与她见面的那个叫唐宋的人会不会出现,结果等来等去也只有那常见的几人。
掌珠也扮成了男子,且叶小娇亦未认出她是女子身份来,只是她满脸的麻子,完全不符事叶小娇的审美。
话说叶小娇的审美,其实更偏向唐宋那类外表看起来温润清朗的男子。
只不过她觉得,杜将军救了她,以身相许这件事听起来更好玩更浪漫。
因为掌珠不符合叶小娇的审美,而唐宋又恰好符合叶小娇的审美,因而叶小娇自动地将唐宋当成了纪子期的奸夫。
“纪小雪,本姑娘那天看到你的奸夫了!”叶小娇张开双臂拦住二人。
“什么?奸夫?”纪子期张大嘴,光听到这两个字就能感觉到身旁男子身上急剧散发出的怒火,嗯,醋火。
“对!”叶小娇个子小,大约只到纪子期下巴,因而她不得不扬着头说话,“就昨天下午,你不是和那个奸夫在大庭广众之下聊得很开心吗?”
昨天下午?唐宋?
纪子期眨眨眼,忍不住笑道:“叶小姐,那是我一个认识了许久的朋友。
而且,如果有奸夫,哪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见面?见了面也会装作不认识吧!”
话音刚落,一道冷飕飕的眼风扫过她脖颈。
纪子期忍不住缩了缩,说漏嘴了,就算是大实话,也不能当着他的面说呀!
纪子期偷偷瞄他一眼,却见他正咬牙切齿对着嘿嘿冷笑。
糟!纪子期心中暗道,不过话说回来,这厮最近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呢?莫非是婚前恐惧症?
话说这病不是都是女人才会患的吗?他一大男人,有什么好患得患失的?
纪子期陷入沉思中,便将眼前的叶小娇给忘了。
被人遗忘的叶小娇脸涨得通红,大声道:“我已经将昨日之事,写信送到将军府,告诉杜将军了。”
“嗯?”纪子期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怔怔看着她。
叶小娇以为她害怕了,得意一扬下巴,“害怕了吧?不过如果你答应同本姑娘共侍一夫,本姑娘就再写封信告诉将军,说昨天的事,是本姑娘认错了人。”
那傲娇的小模样,惹得纪子期忍不住想捏捏她可爱的小鼻子。
她忍住笑,瞥一眼杜峰,然后逗她,“叶小姐,你知道杜将军长什么样子吗?”
“当然!”叶小娇眉一扬,也不用纪子期追问,自顾自说了起来,“玉树临风,潇洒风流,清朗倜傥,如天边之月,有着天人之姿!”
这,听起来倒是个绝世美男子!只是感觉这些描绘与杜峰完全搭不上边啊!
纪子期用手一指杜峰,笑问道:“叶小姐心目中的杜将军,与我这侍从相比如何?”
叶小娇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眼杜峰,面露嫌弃。
太高了,太壮了,与自己娇小身材一点也配不上。
还满脸的大胡子,一看岁数就不小了,哪有什么可比的?
她撇撇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哪个天上,哪个地下?”纪子期忍住笑。
“自然是我家杜家军天上,你家侍从是地下。”叶小娇白她一眼,似乎觉得纪子期连这话也要问,眼睛是不是出了毛病。
纪子期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倒是把叶小娇给笑得莫名其妙。
“好端端的,你笑什么?”
“没什么,”纪子期边笑边揉肚子,“就是刚刚想到了一个笑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被忽视至此的叶小娇不满意了,怒道:“你倒是爽快点,答应不答应?
要是不答应,本小姐再写封信去将军府,说你不仅背着将军私会奸夫,还背信弃义!”
纪子期乐得不行,想起杜峰的叮嘱,勉强忍住笑,一本正经道:
“叶小姐,杜将军是我纪小雪一个人的男人,任何人都不能将他从我身边夺走,我亦不会与任何人分享他!”
“你,你,你,”叶小娇被她突来的斩钉截铁惊住,“你就不怕我写信给杜将军?”
“叶小姐不是已经写了吗?”纪子期微笑道,“杜将军今日未来质问我,说明他是相信我的!”
我,我根本还没写好不好?叶小娇很想冲口而出。
她昨日确实起过写封信送到将军府,揭穿此事的念头。
后来想到要以此为把柄要胁纪子期,便暂时决定不写信。
再后来又觉得这种在人背后说人坏话的做法,始终有些不光彩,就将写信告密这事给抛在脑后了。
今日来堵纪子期,本就只是想威胁她而已,哪是真的要在背后说人坏话?
结果反对人家给堵了。
叶小娇气得两眼汪汪,又小又张扬的模样,甚是惹人疼爱。
纪子期忍不住想出言哄她,还没张嘴,叶小娇已经哭开了,“你是坏人!你欺负我!呜呜……小叔小叔,有坏人欺负我!”
纪子期呆住了,然后不知从哪冒出两个高大的汉子,一人面红耳赤地低头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家小姐有些任性。”
另一人哄道:“小姐,让小的带您去找叶七爷来报仇可好?”
叶小娇边哭边点头,像个受尽委屈的可怜孩子,抽抽噎噎地跟着那人走了。
走出茶楼没多远,忽然碰到远处一袭青衫的唐大公子,神情疏朗,气质清远,像明月一般发着清冷且淡的光芒。
叶小娇忍不住止了哭声,朝唐大公子走了过去。
倒是唐大公子一看到那个昨日纠缠他,非要他出来作证是奸夫的叶小娇时,头皮一麻,忍住想逃跑的冲动,稳住笑容继续与京城唐氏商行的管事小声交谈。
——
十二月初一,第一次的全国商行会议在户部召开了。
林大人既然决定了将此事全权由纪子期负责,整场会议过程中,他决定不出面,只在会议结束的最后时刻出场,以表示他对整件事情的支持与肯定。
掌珠依然是原来做杨功时的装扮,西烈墨戴着面具,杜峰继续贴着大胡子,只有纪子期换回了女装。
会议的地点是在户部,原本纪子期担心在户部搞什么酒会,会不会影响户部在民间商行的形象。
林大人笑呵呵道:“户部在众人心中一直高高在上,正好趁此机会拉近距离才是。
何况如果在酒楼举办,会让商行的人少了震慑力,怕到时候效果不如预期。”
他这一说,纪子期便打消了顾虑,其实这如果酒会办得成功办得好,反而会提升户部在商行心中的地位。
来参加会议的人约有五十人左右,共二十家大商行,有些带了一两名管事。
等酒会的大门一打开,除了唐大公子之外,其余人都有些呆住了。
唐大公子忍不住露出温和的笑,只要是纪子期办的事,自是会不同寻常,他早就明白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