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变态!不折不扣的心理变态者!而且还是天生的那种!
他刚刚说那些话时,眼里的光芒就好像见到一样新奇的事物般,透着跃跃欲试。
纪子期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恐惧!
如若他只是觊觎她的身体,为了孩子,为了杜峰,在无可奈何之下,她可以给他,只要他愿意放过她的性命和她的孩子!
可是,这人的目的,是复仇!是要让她受尽折磨而死!不只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她能忍受感觉自己的孩子,从她体内一点一点消失的那种痛楚吗?
纪子期清楚地知道,她不能!
如若没有杜峰,或许此刻咬舌自尽,才是免受折磨的最好法子。
可是还有杜峰,若没了她,杜峰怎么办?
纪子期同时第一次感受到了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感觉。
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握紧再握紧,而后,她的右手碰到了一个冰冷寒凉的物体。
那根珠钗!杜峰送给她的生辰礼物!特制的珠钗。
因为先前黎渊的事,她已经将珠钗放在袖中变成了一种习惯。
就好似杜峰陪在她身边一样,让她心里安定。
纪子期的右手握住那根珠钗,勇气一点点地回到了身体里。
她还有机会,她现在是四个人,为了她,为了两个孩子,为了杜峰,她必须奋力一博。
陈之澈对于她如此快速地平静下来,感到不可思议,转而又露出一丝满意。
“纪使节,陈某想起,还有件事未曾告诉你。啊,不,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杜府的暗卫不是一直在暗中查陈某吗?”
陈之澈桀桀笑道:“后面的小树林里,不是有很多新种的树吗?说起来,这都是拜纪使节所赐。
若不是纪使节设计害死了千之易,小千就不会死。小千不死,陈某也不会踏入这红尘,说不定找间老庙一辈子青灯古佛。
可一切都没有如果。小千死后,陈某几十年的修为毁于一旦,这心中蛰伏许久的恶魔一旦出笼,便再也关不回去了。
因为它在无形中也陪着陈某一起长大了。
陈某成为宰相后,便在这府里专门划了个院子,从远处买些被拐卖的小女孩回来养着,借口说替她们找家人。
那些小女孩最后都成陈某了的猎物,那个树林里,每一颗小树便代表着一个小女孩。
纪使节的人,曾数过对不?,二十多棵?不,更多!最初的时候都是直接扔了去喂野狗,后来才想了这个法子。”
他用手轻轻靠近纪子期的脸,如刚才一般,只靠近,“纪使节请放心,你和你的孩子死了之后,陈某会将你的遗体按死前的模样好好安葬。
并在安葬你的地方,种上两颗特别珍贵的树。若你夫君杜大将军找来,陈某会亲自带他来看,如果他要挖开树,陈某会帮他一起挖。”
他俯身靠近纪子期耳边,呼出的气似这世上最毒的针,“你说,若让杜大将军看到惨死时候的样子,那时候他会如何?”
陈之澈的目的,是想击溃纪子期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心理防线。
可纪子期反而在此时被击起了更大的斗志,因为她无法想像杜峰见到她尸身时,会是什么样子,如同她无法想像,她若见到杜峰尸身时,又会如何?
咱们都要好好的,杜峰,为了咱们的将来,你要加油!我也会加油!
但她也知道陈之澈对她说这么多,无非是想看她流露出的脆弱和恐惧。
若他看不到,她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更疯癫的事情出来。
纪子期的面上,配合地露出了惊恐,久久不散。
陈之澈这才真心地满意了,“你说,你那个傻呼呼的护卫,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你不见了呢?”
——
杜乐被杜安杜喜警告,不能告诉少夫人,少爷出事的消息。
因而对今日已经午时还未出来的纪子期,心里反而祈祷她晚点再出来。
她越晚,说不定到时候还可以拖多一两天才离开苍月。
到路上再拖一拖,去到东林的时候,安全的机会才更大。
若少夫人和两位小少爷出了什么意外,他一定没法活着离开东林。
不行!他还准备要向少爷请假,去西羌找阿玉!
阿玉,现在已经随着掌珠公主离开京城,前往凉州的路上了吧。
那个女人,都主动跟他那个那个了,他离开前,居然也不肯再见他一面。
他杜乐怎能做那种不负责任的人?无论如何,都是他的人了,怎么也要娶回家才行!
杜乐想着想着吧,时间又过了一个时辰。
然后杜乐开始有些担忧了。
少夫人睡这么久,万一饿着肚子里的两位小少爷了怎么办?
以往少夫人无论怎么爱睡,为了两位小少爷,总会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可今日,怎会睡到现在也不出来?
他伸手敲门,无人应他。杜乐的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顾不得男女之防,主仆之分,抬脚大力踹开了。
他冲进房去,却见床上空无一人,杜乐惊得倒退两步,一下子六神无主起来。
少夫人不见了!两位小少爷不见了!怎么办?
杜安不在,杜喜也不在,该找谁?
对,曹大人!表姑爷曹大人!
杜乐想也没想的,就冲去找曹云清。
曹云清刚好有事回了别馆,杜乐一把扯住他衣袖,声音焦虑且带着哭腔:“表姑爷,少夫人和两位小少爷不见了!”
少夫人和两位小少爷?曹云清皱皱眉头,“杜乐,你说清楚,谁不见了?是纪使节吗?”
杜乐哭着脸点点头,“表姑爷,杜安杜喜都不在,您可要想想法子!”
纪子期不见了?曹云清大惊失色,自动将两位小少爷这几个字忽略掉了,“什么时候不见的?”
“可能是昨晚,也可能是今早。”杜乐吸吸鼻子,“少夫人昨晚用完晚膳后,一直没有出来,直到刚刚我踢开门进去,才发现她不在屋子里了。”
“会不会是她出去了你不知道?”曹云清问道。
“不可能!少夫人有了身子后,十分爱睡,经常一睡一整天,所以今天早上少夫人没有出来,也没人去唤她。
但她也从未这么晚不用膳,所以我才踢开门,这才发现少夫人不见了。”
子期怀孕了?曹云清觉得好似有声闷雷在他脑海里响起,震得他一下分了神。
他在心里苦笑,那两人感情那么好,没有孩子才是奇怪的事情吧。
“表姑爷!”杜乐快哭了,“您别光楞着,快想想法子呀!”
曹云清回过神来,“杜乐,你先让杜府暗卫四处查探一下,我这就进宫去找苍月皇帝,让他派御林军协助!”
“好!”得到了指令的杜乐,立马快速行动起来了。
苍月皇帝和奇王爷听到消息后,大吃一惊,即刻下旨派了五千御林军,全月陵城一寸一寸地细细搜索,绝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直到找到纪子期为止。
杜乐将剩下的所有暗卫派出去之后,想了想,还是提笔给杜安写了封信,告之了纪子期失踪之事。
怕是晚上或明早的时候,杜安杜喜就知道这个消息了吧?前脚才走,不想后脚就出了这等大事!
这可如何跟老爷和少爷交待啊!杜乐忧伤地想。
暗卫和御林军同时出动,惊动了全月陵城。
陈之澈自是知晓,而此刻离纪子期被抓到宰相府,已经过去了一夜,已及大半个白天。
陈之澈虽未说他是如何抓到的纪子期,纪子期大概也推断了出来。
他有心找她报复,因而在她声名鹊起的时候,向苍月皇帝建议,写信请求黎国派人支援。
在确定了前来的人是她之后,必是提前在她入住的别馆里置好了机关。
只是他未料到的是,杜峰随她一起来了苍月,而后不久,杜府暗卫新增了五百。
陈之澈不敢贸贸然动手,一直暗中隐忍。
可在纪子期临行之前,突然收到了杜峰受伤的消息,陈之澈预料到杜安杜喜一定会带走部分暗卫,此时便是动手的绝佳机会。
纪子期不得不佩服陈之澈的隐忍和耐性。
而与他配合的,想必便是他的表妹陈侧妃了。
纪子期想了想,她唯一不小心的地方,便是吃了两口陈侧妃用她自己的筷子给她夹的菜。
那个女人,呵!演技真好!
纪子期第一次听到她同阿夜说的那些话时,便知她对阿夜不是真心。
可她也知道,她自己能陪在阿夜的身边有限,陈侧妃即便是假心,可若时间长了,谁能说假心就不会为成真心?
而且以陈侧妃的地位,在她还没有孩子的前提下,她要讨好阿夜是必然的。
只要阿夜的地位不变,就算是假心,若能假一辈子,又何妨?
阿夜那么小就没了娘,难得有个让他愿意亲近的女性长辈,纪子期自是不愿去捅破陈侧妃的心思。
因而她虽不喜她,为了阿夜,也愿意与她维持表面的和平,给她几分面子。
哪知,就是这一丝善念,最后成了她自己的催命符。
这时,房门轻响,有人走了进来。
纪子期连忙闭上眼。
本来十分嗜睡的她,这一晚上到现在,居然只朦朦胧胧睡了两个多时辰。
桌子上传来盘碟相撞的声音。
有清凉阴冷的风靠近,床榻陷进去了一角。
“纪使节,陈某知道你是醒着的,莫要装睡了。”陈之澈的声音淡淡。
如今闭着眼听,忽略掉他的样貌带给人的感觉,纪子期才听得出那声音里的凉薄。
纪子期不知道他是真知道,还是在试探她,继续闭着眼,装着熟睡的样子。
然后突然有气息伏在她的脸庞上空,纪子期的心怦怦跳动,陈之澈凉薄的声音越发清晰,“纪使节,莫在陈某面前耍小聪明。
陈某不介意用其他的法子,让纪使节醒过来。”
纪子期不得已睁开了眼,眼里清明一片。
面前是放大的陈之澈的脸庞,那双瞳孔里,如死海般波澜不惊。
但此时纪子期已知道,死海下掩藏的是火山,不爆则已,一爆必是毁天灭地!
陈之澈的嘴角扯动了一下,眸中神色不变,与她对望片刻后,缓缓坐直了身子。
他站起身,走到桌边坐下,淡淡道:“过来用膳吧。”
纪子期依言坐起身,走了过去。
孕妇的食量本就大,她如今怀着双生,又有一晚及大半日未进食,早就饥肠辘辘了。
当下也不客气,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吃饱了才有力气想逃跑的事。
陈之澈自将纪子期抓来后,一直无波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缝。
这个女人,以为她是来做客的吗?
不知为何,看到她这般强烈地求生欲,他突然间觉得心里异常不痛快。
哪个女人,在即将知道自己要惨死,还能保持如此镇定,吃得下饭?
“纪使节,你的胆子真不小,也不怕陈某在这饭菜里,下点落胎药什么的。”
纪子期楞了楞,继续若无其事地大口吃着饭菜,“陈大人已经想好了要如何折磨下官,怎会多此一举?”
“哈哈,”陈之澈突然笑了起来,“纪使节对本官倒是了解得很。”
然后声音一变,又轻又柔又冷,像条冰冷的蛇,贴在肌肤上游走的感觉。
“陈某确实不会亏待猎物!”他啧啧两声,“那些买回来的猎物,陈某都是将其一个个养得白白嫩嫩后再动手。
肌肤越娇嫩,血液越香甜,身子越娇越怕痛,叫声才会更凄惨,这样才更刺激不是吗?”
纪子期的胃不可抑制地翻腾了起来,她放下筷子,用后捂住嘴,干呕了几声,却始终不愿意将刚刚吃进去的吐出来。
谁知道下一顿是什么时候?她可以饿,她的孩子可不能饿着。
纪子期立马将心思,转到了她与杜峰相亲相爱的画面上,如此一来,胃里果然马上就好了。
看来这两个小家伙,也很想他们的阿爹呢!
(两棵小嫩芽:我们现在还只是两棵小嫩芽,没有想法!)
见她这么快就恢复了平静,陈之澈深感无趣,却又隐隐地生出了更高昂的斗志!
他实在很好奇,眼前这个女子,她能承受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月陵今年的雪,来得有些晚,以往九月底便会大雪,今年却一直拖到了今日。
从中午时分起,月陵下起了以往从未见过的大雪,纷纷扬扬,又厚又密。
整个月陵及周边很快就是白茫茫一片。
连夜出行的杜安杜喜因为心急,快马加鞭赶了一整夜,已到了哈丝边界,没有受到这场雪的干扰。
但今日下午被派出送信的暗卫,就没那么好运了。
他久居京城,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雪,他的马亦是。
出了月陵城后,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除了知道大概的方位后,根本看不到路。
暗卫皱着眉头上路了。
也不知他是幸运还是不幸运,走了两个多时辰,居然也没出现状况。
可就在他暗暗欣喜时,身下的马一脚踩下,整个前蹄陷进去无法直起身,马背上的他,因为阻力被掀倒在地。
地上积雪厚,人没受伤,马腿却受伤了。
暗卫看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整个世界白茫茫的一片时,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