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疏香院,玄寅正漫步其中赏着新奇异花,夏风绵柔如絮,轻飘飘地抚过脸庞,说不出的惬意。李太医殷勤地跟在人后扇着风,指着新长出的奇花异草热闹地说着。
一阵清幽的箜篌声忽然传来,玄寅驻足停留,伸手示意李峭安静,自顾自顺着那阵奇异的箜篌曲寻了过去,拨开繁枝茂叶,只见一名身着天蓝色透玉衣裙的女子端坐在花丛间,拨弄着半人高的碧玉箜篌。
女子样貌端庄,眉眼间透着如其乐声般冰冷的感觉,眉尾处两抹淡淡的愁意,俨然寒月宫中的仙子降落凡尘,柔荑轻快地拨动琴弦,纷乱错杂如蜻蜓点水,又似春雨绵绵浇灌心头。
玄寅奇道:“何人在此弹曲?”
那女子却也不紧不慢地弹完最后一个音,接着从容地行礼:“见过公子。”
李峭急道:“公子?你说什么呢!”他提醒般抬高声音道:“这是皇上!还不快给皇上请安。”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一阵请安声轻跃而至,却不是那弹箜篌的女子发出的,而是久病方愈的常绣茹。
常绣茹自身上毒性稳定之后,便去找了林清萸,再相见,两人却是不谋而合地开口结盟,为了共同的敌人,也为了共同的利益,她决定以自己如今的身份明面上举荐秋瑾瑜。
玄寅道:“常嫔,你不在关雎宫安心养身子,怎么跑来这里了?”
常绣茹含了抹淡淡的笑,道:“皇上,臣妾经太医们精心调养,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如今就爱出来走走逛逛,听些曲子。”她指了指抱着箜篌的女子,道:“她叫秋瑾瑾,原本在江南乐坊卖艺,因弹的一手好箜篌被聆音阁的大坊主带回了宫,瑾瑜,还不快见过皇上?”
秋瑾瑜点点头,上前行礼道:“民女参见皇上,吾皇万岁!民女方才错唤,还请皇上恕罪。”说罢,她便朝玄寅跪去。
玄寅摆手道:“免礼!不知者不罪,朕也是第一次听见这样好的箜篌声,你再肯弹一曲,可好?”
“民女领命。”秋瑾瑜复行礼,抱起碧玉箜篌轻拨琴弦,弦音如水波流动,轻盈飘渺,又如寒天冰雨砸落屋檐,密且急地纷落下来,清冷孤寂之气将周围大夏之炎深深地压了下去,令人感到一丝苍然和悲凉之感,好似无根浮萍,不知何处可依。
一曲终了,玄寅问向秋瑾瑜:“这首曲子,是什么名字?”
“回皇上,这首曲子就叫《明月》。”
“明月…明月…”玄寅似陷入沉思,喃喃着这两个字许久,随后抚掌大笑,“好!好名字,人不俗,曲子也颇通仙气,可担灵字。”
秋瑾瑜将头低的更深:“多谢皇上夸赞,民女这些不过是微末技艺罢了。”
常绣茹却听明白了其中含义,笑盈盈地上前道:“皇上的意思,可是要给秋姑娘一个位份咯?”她转身朝秋瑾瑜报喜道:“灵答应,还不快谢过皇上!”
玄寅摇头道:“答应这个位份,用来配这样有灵气的女子,可惜了!”
常绣茹依旧面带微笑:“那皇上的意思是?”
“这样难得的女子,贵人之位才不算辜负!”玄寅看向李峭,道:“就封为灵贵人,赐居抒静堂吧。灵贵人的住处,你派人好好打理。”
李峭头如捣蒜:“奴才这就差人去准备。”
常绣茹也忙顺着话道:“对,秋姑娘的箜篌技艺如此高超,封个贵人才相称呢。”
秋瑾瑜一时未反应过来,有些木木地道:“民…不,臣妾谢皇上。”
玄寅颔首,朝着假山旁的一处石墩坐了下来:“嗯,灵贵人方才弹的那首《明月》,朕很喜欢,再弹来与朕听罢。”
“是。”秋瑾瑜抱起箜篌,自然地坐到了玄寅身侧,再次拨动了琴弦。
玄寅看向杵在一旁的常绣茹,道:“常嫔,若无事你先回去吧。”
常绣茹一怔,有些不愿地微微施礼:“是,那臣妾就先告退了。”离去前,她又叮嘱秋瑾瑜道:“灵贵人,那你就留下来好好陪伴皇上吧。”
才走出疏香院,她突然感到心口慌乱起来,有股腥甜的味道火辣辣地从腹部冲上来,忙捂着胸口蹲了下来吐出那抹腥红,用帕子擦了擦嘴。
身旁的宫女慌道:“娘娘!妧妃不是说您吃了那些丹丸就会没事么,您怎么又吐血了。”
常绣茹面色惨白,也说不出话来,只用尽力气推了那名宫女一把,道:“去我宫里拿要药,快去!”
“是、是…”
那宫女连连点头,跑了出去。
常绣茹用胳膊撑在墙上,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试图将如今这慌乱的情绪平静下来,可心中总有一股火在烧着似的,不断地让心跳加快变急,甚至隐隐作痒般要破出皮肉。
身体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如万虫啃咬般密密麻麻地潜在血液中,随着流动传遍了全身,不自觉地颤抖着牙齿寒战,抖动,几乎失去意识晕死过去,可剧烈的疼痛又时刻保持着自己清醒。
常绣茹恨不能一头撞在墙上,她用手指死死掐着脑袋,努力克制着这丧生的欲望,接着口中不断挣扎着叫喊:“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会这样,怎么又这样了!”
极大的痛苦几乎将她吞没,她用力拍着墙壁咬牙吸气,终于,随着一阵凉风掠过,宫女将药带了过来。
她一把夺过药瓶,从里面倒出两粒药丸吞了,身体的疼痛和不适这才慢慢地好转起来,呼吸也渐渐恢复了平缓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