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叶尧与顾晓谈到了很晚。不止是这一世，她们还谈论了许多前生在现代的往事。当叶尧离开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 顾晓拥着被子躺在床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不知道是因为与叶尧的交谈，还是因为其它什么原因。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当现在一切暂时尘埃落定时，顾晓居然还有些无法适应平静所带来的的空虚。 未来会发生什么呢？他们的命运又将通往何方？这样曾经看起来是如此虚幻和宏大的命题，此时却真真切切的摆在了她面前，触手可及。但是，当她试探着伸手想要去揭开答案的真实面纱时，却又发现眼前的一切又好像只是虚妄，真实依旧存在于遥不可及的前方。 顾晓就这样躺在床上，侧头看着窗外的夜空，任由百种思绪在脑海中回转。 她发现当她不再刻意地压抑着这些不安时，她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和解脱。明明命运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还笔直地悬挂在头顶上方的天空里，但是不知为何，压在心头的大石却在知晓一切真相的那瞬间轰然落地。 或许是因为终于找到了可以并肩前行的同伴了吧，她想。 自从五年前发现自己穿越了一本小说开始，她就一直处于在一种焦虑和恐惧的状态当中。虽然大部分时候这样的负面情绪都被她深深地藏在内心的深处，用乐观的侥幸在表面上粉饰太平。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她一个人独处于黑暗的卧房里时，这样被长久压抑着的害怕就会变本加厉地喷涌而出，像被释放而出的潮水，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她的理智，直到把她的希望全数溺亡。 这样的事情，她一直不敢同别人说。不敢同爹娘说，不敢同沈长陵和乐阳说，更不敢同沈长风说。她害怕这会让他们担心，更害怕会让他们觉得她是个疯子。 或许她就是一个疯子吧……一个偶尔会幻想着自己有个非凡来历的疯子。 把前世的一切尽数忘记，将曾经的所思所想所感全部抛在脑后，她告诉自己，你只是顾晓，祁王府的顾晓。只有这样，她才能从绝望的泥沼中勉强挣脱出来，挣扎地呼吸着虚幻的希望。 一步又一步，她都难以想象自己是如何走到了今天，才终于遇到了这群告诉她真的还有希望可以一搏的人。 真好。 当天边泛起淡淡的鱼肚白时，顾晓终于感到了久违的疲惫与放松，她阖眼沉沉地睡去，却没有想到，当她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竟然是这样一幅景象。 “……”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顾晓呆了半秒，才勉强从脑海里翻出了疑问句的句子结构。不明所以地看看眼前的虫子，又看看那个正捏着虫子站在床边的人，她问道，“南洛，你在干什么？” “我在试探你是不是死了。”南洛没好气的说道，“你昨晚夜里跑去外面做贼了，一晚没睡？怎么这整个白天都睡得那么死，叫了你好几次都不应。” 南洛在话里故意夸大了事实，其实他从上午进来发现顾晓还在睡觉起，就一直安静的在床榻旁边等着，根本就没有尝试叫醒她。直到南洛等到了日近西山，而顾晓依旧没有睡醒的迹象，他有些担心，这才唤出了只蛊虫想要看看是不是她体内的蛊毒出了什么变数。 不过此时的顾晓不会读心术，所以她不知道这些。她毫不怀疑地相信了南洛的话，心中还在奇怪自己为何会睡得这么死，难道是中了蛊毒的原因？ “行了，别瞎想了，蛊毒被压制得很好，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大碍。”这厢顾晓还在寻思着，南洛已经伸手帮她诊完了脉。从顾晓的脉象没看出什么异常，南洛也放下心来，只当她是昨晚没有睡好，“既然醒了，那就起来吃点东西填填肚子，省得大半夜的还要麻烦人去帮你做饭，”南洛说道，“说吧，你想吃什么，我叫人给你送来。”他随手收拾着柜子上的诊具，把银针一根一根地按照针尖朝下的顺序摆好，然后熟练地裹上了布包。 顾晓还是第一次看见南洛收拾东西的样子，干净利落的动作让她感觉十分意外。 “我还以为你只会养虫子来着，”她发自内心地吐槽道。“既然你那么会收拾，为什么以前在桃花谷的时候，还要逼着小师弟们去帮你整理那些奇奇怪怪的瓶子？” 顾晓记得以前在桃花谷的时候，在她那一辈里流传着不少关于南洛的可怕故事，除却那个画着正字的小本本之外，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就是南洛药房里的那个梨木架子。 南洛这个小师叔是百越人，擅长养蛊。在那个可怕的梨木架子上摆着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瓶瓶罐罐就是他用来养蛊的工具。在那些瓶瓶罐罐里，有些里面装的只是普通的药材，但有些里面装的却是南洛精心饲养出来的毒虫，甚至有传言说有人曾经在其中的某个罐子里见过蛊虫之王百凤蝶的幼虫。这些毒虫虽不至于取人性命，但若是不留神碰到了，却也够中蛊之人吃上一壶。所以平时没事的时候，大家都是尽量远离那个可怕的架子，离得越远越好。 但是南洛向来不是一个没事的人，准确来讲，他是一个没事找事的人。而他最喜欢找的事，就是找人来帮他整理那个可怕的架子。 要是找的是与他同辈的师兄弟还好，他们修习医术多年，应付一点这样的毒虫不在话下。但南洛却偏生喜欢找顾晓这一代的小辈，还美其名曰这是让他们见识一下百越的各式毒虫，帮他们开开眼界。但顾晓知道，南洛之所以这样干，只是喜欢看到那些少年人们整理药架时颤颤巍巍的动作和因为害怕而如调色盘一般五颜六色的脸色罢了。 真是奇怪的恶趣味，顾晓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