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挑着眉斜眄着陆荆,他冰冷深邃的脸上浮上一分窘态,耳根一红,恰如香水行外偷窥被抓了现行的少年,比素常工于算计的冰雕多了好几分人味。
座上各人见这神色,一个个眉飞色舞,红光满面,前后左右交换意见,纷纷认定陆荆这这般小儿女情态,确确实实是冰雕动了真情。
我附耳道:“城主大人,以后怕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陆荆勾唇,凑过身来低声道:“云宿姑娘这般不避嫌,也不怕逸尘介怀。”
我浅浅一笑,声音极轻极魅惑:“城主大人这话说的,也不怕让云宿伤心。自古美人爱英雄,云宿前两日确然觉得白公子风流倜傥温柔体贴,心生好感;但今日看来,城主大人才是三方五地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更想同陆城主亲近亲近。”
说着,剥了一颗葡萄喂进他口中。
陆荆侧脸看我一眼,笑了笑,十分自然的吃了起来。
轩辕破又道,云宿姑娘身怀绝技,却甘心入了青楼,实在令人费解。
烛光下,他脸上的褶子皱成一团,仿佛抓住了我什么破绽,笑得得意而璀璨。
在运城的地盘上,堂堂瀛洲城城主,派一众杀手围杀一介弱质女流,被反杀的相当体面,这种颜面扫地的事,他自然不会晒到太阳底下任人嗤笑,却又不甘轻易放过任何将我推向风口浪尖的机会。
我轻轻摇晃着盏中玉酿,妩媚一笑。“江湖纷争,大都是打打杀杀,身不由己;男欢女爱,终难逃山盟付水,时过境迁。
云宿自出师以来,投江湖,深恐山高路远,天涯梦寒;洗铅华,又怕痴心错付,一世殇情。
倒不如投身在这欢场之中,纵情风月,醉生梦死。”
轩辕破道:“姑娘这般玲珑剔透,不知师承何处?”
我垂目沉吟,故作为难。
见座上几人跟着询问,轻叹一声,潸然道:“轩辕城主这便为难云宿了。云宿入了青楼,本就辱没了师门,又怎能再说出来让天下人耻笑。”
金夫人身侧一清瘦的中年男子起身道:“古人言,英雄不问出处。云宿姑娘这般的妙人,各位看着赏心悦目便好,何故非要追究人家的过往!来,难得有这种机缘与各位英雄相见,我问剑先敬大家一杯,先干为敬,各位随意!”
眼前男子宽袍软带,长剑不离身,仿佛在哪里见过。
我看着他豪饮的姿态,愈觉熟悉,左思右想,原是在醉月楼听书时见过。
问剑一席话,不说全部,至少有一半的英雄起身举杯。
我跟着起身举杯,一饮而尽聊表谢意。
趁陆荆听他人恭维的功夫,我下去给轩辕破等人斟了水酒,顺带好好关怀了轩辕破胳膊上的伤势,体贴他独臂吃饭穿衣可否习惯,最后温柔的指着一盘“八方来财”,询问他这道菜口感如何。
轩辕破眼露杀机,“呕”了一声,应该是想到了那三十个被我串成烧烤的耳朵,差些将满腹酒肉当众吐了出来。
运城的菊花酒果真名不虚传,一盏盏下肚,眼前已然烛光迷离,人影交叠。
我托着腮,眯着眼向下座左边的矮桌望去。
墨凉正独饮自酌,神情寥落,碧穹也不知去了哪里。
白逸尘端着一盏酒,正哄着他的小师妹低头浅笑。见我看过来,将玉盏举高了些,微笑示意。
我亦笑笑,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慢慢醉倒在陆荆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