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的气氛又微妙的沉寂下来，碧穹瑰丽一笑，轻声道：“师兄，我也有礼物要送你。”说着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块拳头大小的栩栩如生的羊脂玉玉雕递过去。

墨凉接到手上。见我凑了过来，将玉雕往我旁边托了托，很自然的揽住我的肩，才认真的端详起来。

玉雕上三个小孩儿，两女一男，盘腿坐地凑成一圈，蜷曲着背，手里各执一根细长的秸秆，兴高采烈拨弄着中间的瓮罐。再细瞧些，同样的动作神情，三个人实则姿态各异。桃花眼的男童抿唇浅笑，双眼眯成了两道圆弧；圆脸媚眼的眼尾上扬，梨涡醉人；凤眼的眼如弯月，仰月唇微张。

碧穹心细手巧，活灵活现复原了我们当年斗蟋蟀的场景。

我不觉想着当年的童趣，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抬眸见墨凉碧穹，皆是一脸静谧而甘甜的微笑。

墨凉笑着笑着，弯曲的桃花眼慢慢舒展，出神的想了会儿，拿起清茶抿了一口，薄唇轻启，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举着茶盏对碧穹笑道：“穹儿这礼物送得好，叫人无限怀恋过往。我回去一定将它摆在内室，待你日后嫁了人，我和云儿天天瞧着，也不至于太挂念你。”

碧穹是要嫁人，而我却是要留在他内室的一个。双凰求凤，墨凉的答案十分明晰。

“嗯。”碧穹静婉的笑着，冷艳的容颜惨白中青了一青。

陆荆诧异的抬起头。

我心疼的看着她，攥紧了拳头，恨恨的瞪了陆荆一眼。

他若不拿话激将墨凉，我便不必拿娥皇女英的话去回怼，墨凉也不必为了表态急着同碧穹划开界限。

他的戏看足了，却让碧穹落得如此难堪。

“我去紫竹苑取个东西。”碧穹起身离座，浅淡的笑容仿佛落满了灰尘，落寞的踏进月色。

我欲起身去追，墨凉冰凉的手忽而将我拉住，五指稍微用力，我竟挣脱不得。我怕他动了元气，望了望门口，咬着唇坐了下来。

“云儿，”墨凉黯然道，“碧穹迟早要接受这一切，我相信她做好了准备。”

“做好了准备不见得就能承受，”我含泪望着他，摇头道：“师兄，你这样公然的回绝她，还不如要她的命。”

墨凉脸色愈加苍白，如一张空白的宣纸，眉宇间闪过一丝不忍，又被坚毅的神色死死的压了下去。“云儿，你在怪我？我总以为世间男女，若真心爱慕一个人，巴不得什么都独占了，不愿同他人分享，亦无法将自己的心分给别人。”

墨凉是坚贞偏执、矢志不渝的人，我内心的摇摆，希望他永远不必体会。

暗夜里明月满西楼，暖阳入梦；青天下金乌耀光辉，蟾光照心。凡尘俗世间，多少痴男怨女，一生中总会遇到如此两个人，得一人在留身旁，便得放一人于心上。只不过有人藏着藏着便淡了，有人不露声色的坚持了一辈子。

恍若凄冷的秋风穿透夜色吹进内殿，我只觉得无比的冷。一瞬间我想到许多，墨凉的情，白逸尘的泪，碧穹的痴，陆荆的话，却什么都没说，依偎在墨凉肩头，轻声道：“师兄，来日方长，我们给她一些时间。”

“云儿。”墨凉苍凉一笑，酸楚道：“你就让我自私一回吧，我一个天天悬在鬼门关上的人，到死之前，只想清清楚楚爱你一回。”

我动容而心痛，慌忙捂住他的嘴，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来。

墨凉冰凉手的取开我的手，攥在掌心里，无力的笑着：“云儿，近来我总梦见师父，她浑身是水坐在东海岸边看着我笑。”

我望着他的温润而虚弱的脸，心中猝然作痛，嗔怪道：“胡说什么呢，明天了尘医仙就来了，他能枯骨生肉，妙手回春。你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说他也是有办法的。”

“但愿吧。”墨凉寥落的笑笑。“云儿，我有些冷，你帮我拿件狐裘来。”

他到底还是不放心碧穹。我应了起身，凌厉的扫了陆荆一眼。

又听得墨凉道：“如此良宵美景，忽来兴致想吹上一曲，云儿，你顺道帮我将碧玉箫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