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川先生，您还有什么别的发现吗？”丁一问。

黎明已至，天空破晓，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来了，大片晨光晕开了漆黑的夜幕。

慕川看着黎明初升的天际，闻声，他转头看过来，慢慢悠悠地回道：“让我找的妖怪，跑了。”

……

黔南千户村寨。

一间临时空置出来的医务所里，一直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在某个时刻忽然轻轻动了下眼皮，过了会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凌寻缓慢地抬起了眼皮，她掀了掀眼睛，看着头上用木头搭建的房顶，脑子一片空白。

耳边传来‘嘀、嘀、嘀……’医疗仪器运作的声音，凌寻抬起自己的手臂，看见自己身上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病号服。

“你醒啦？”有人打开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闻声，凌寻放下自己的手臂看过去。

一位身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过来，她走到病床前，低头询问她：“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凌寻看着她，没有说话。

“还没有回过神吗？”医生从白大褂里拿出一支手电筒，她检查了一下她的瞳仁，见没问题，她才说：“你身上这是什么能力？好神奇，把你送过来的时候明明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但是过没多久，伤口就自动复原了。”

医生边说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她是总局派来的医疗队成员，她拿出一个医疗本记录凌寻的情况，她边写边说：“他们把你送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你身上每一处几乎都是致命伤，手臂和大腿都断了好几处，我原本还以为没办法把你救回来了……”

医生跟她说着话，凌寻只听进去了一部分，她收回视线看着头顶，微微张开唇，喉咙干涩极了，她声音沙哑地吐出几个字来：“现在……什么时候了？”

“现在吗？”医生看了眼一旁显示的时间，回答她：“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

下午……

凌寻躺在床上闭了闭眼睛，脑海里闪过零碎的关于昨晚的片段，她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了。

“你现在还不能动。”医生见状，赶忙阻止她，“虽然你身上的伤都好了，但我还是建议你卧床休息一段时间。”

凌寻似没听见这话，她将手背上的输液管摘掉了，脚碰到地板后就站了起来，她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门外的光线明亮得刺眼，凌寻走到门口，她下意识地眯了下眼睛，抬起手来遮挡了一下。

待在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后，大家都纷纷转头看过来。

见到出现在医务室门口的凌寻后，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待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后援队的成员，每个人几乎都参与了搜救支援的行动，在山上也都见过凌寻受伤的惨状，所以这会儿看见人完好无损，身上一处伤痕都没有，很难不感到诧异。

就在大家诧异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

凌寻等适应了外面的光线后，她才将手放下来，就在她放下手的间隙，一个人影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

凌寻怔了怔，她抬起头来，一下就撞进了桑格充血似的赤红双眼，她浑身一僵。

“阿雲呢！你说过会把阿雲带回来的！现在她人呢！！？”

桑格从今天早晨得知阿雲遇难的消息后，整个人就一直处于这种歇斯底里的状态中，他揪着凌寻的衣领，双目通红，悲痛欲绝地嚎叫道：“你说会把她带回来的！她人呢！你说话啊！！”

凌寻被他大力摇晃着，听到阿雲这个名字后，她脸上的血色尽失，一下变得惨白极了，脑子空空的，整张面容苍白凝滞。

她说不出话来……

附近的人回过神来，赶紧上前将他拉开：“先生，你冷静点……”

桑格充耳不闻，他甩开这些人的手臂，死死地盯着凌寻：“你说话啊！你告诉我阿雲在哪儿！”

这个往日里一贯憨厚内敛的人此时像头发疯的野兽似的，一直朝凌寻嘶吼着。

凌寻脸色煞白，喉咙像堵着一块重如千斤的石头。

“先生，你先冷静一点……”旁边的人上前拉着他。

这间医务所的外面有一间屋子，夏成焱和另外几名赶来支援的除妖师，以及后援队的部分成员都待在这里，他们站在屋里，有一名除妖师带着一支后援队的队伍不久前刚从森林里搜寻完回来，现在正在向夏成焱他们汇报情况。

有人从外面匆匆跑进来，大喊了一句：“不好了！”

医务室外，桑格梗着脖子，用力揪着凌寻的衣服，大吼道：“你说话啊！你跟我保证会把阿雲安全带回来的！你发过誓的！”他说着，眼泪从一双通红的眼睛里流了下来，“你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只有你们活着回来了？”

这番话像一记重锤似的，狠狠地敲打在凌寻心上，瞬间击溃了她。凌寻心头猛地一震，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桑格揪着她的衣服拼命摇晃着，狂吼着，像是只有这样的方式才能抑制住心里源源不断的悲伤和绝望：“你说话！你们不是来救人的吗，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不救她啊！……”

夏成焱和其余人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幕，大家听到桑格的嘶吼，全部人都顿在原地。

“你不是用生命跟我发过誓吗！”桑格死死地瞪着凌寻，“那你为什么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你为什么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凌寻的脸白了白。

夏成焱正想上前去，他刚迈了一步，就看见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身影从旁边蹿过来，狠狠地揍了桑格一拳！

“你给老子闭嘴！”

穆山明挡在凌寻跟前，他捏紧了拳头，眼睛里布满了猩红的血丝，他看着被他打倒在地上的人，怒吼道：“你以为我们不想救人吗！我们去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已经晚了你知不知道！！”

他捏紧了双拳，身上的伤口崩开了好几处，鲜血从绷带里渗了出来，穆山明指着身后的人，红着眼说：“如果不是凌寻拼命护住我们的话，老子他妈早就死了！”

他说完这番话后，空气静止了一瞬。

“对不起……”

凌寻的衣领松开后，她的双腿像是突然间失去了支撑，她脸色苍白地滑倒在地上。

“对不起……”

她张了张唇，声音非常微弱沙哑。

听到这声，挡在她面前的穆山明忽然湿了眼眶，他背过身去，一拳砸在旁边的窗户上：“草！”

桑格身上的力气骤然间被抽空了，他倒在地上，“为什么只有你们活着回来了……”他颤抖着肩膀，悲恸绝望地流下眼泪，嘴里一直在低喃：“为什么不救她，你告诉我啊，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只有你们回来了……我的阿雲呢……”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夏成焱和其他几位除妖师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大家都默然地敛下了眼眸。

凌寻瘫软在地上，她抬手捂住眼睛，眼泪从指缝里流了下来：“对不起……”

对不起。

没能履行自己的承诺。

对不起。

没能救下所有的人……